这一蹭,就蹭出了不该生出的火气。
“啪”的一声从身下传来,虽然声响不大,但却让徐京墨惊得整个人向上一颤,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萧谙:“你!你……你怎么敢……”
这人刚刚……居然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别乱动。”不知为何,萧谙声音有些喑哑,带着三分威胁,“你又出去喝酒,我不和醉鬼一般见识,之后再找你算账。但我现在很生气,若是哥哥再招惹我,我说不好会干、什、么、坏、事。”
最后坏事那两个字咬字极轻,从萧谙唇齿间含糊不清地飘出,带着一股湿润的暧昧,弄得徐京墨脸上滚烫,混着酒意更让他脑子昏沉起来。徐京墨在萧谙怀里挣了一下没挣动,干脆破罐破摔地埋在萧谙胸前装死。
萧谙抱着人,就这般从大门一路到了徐京墨寝屋,直到将人放在床上,他还没离开,反倒弯下腰去伺候徐京墨脱鞋靴。鞋子摆在一旁,他正要打算为徐京墨脱袜时,那人小腿一蜷,却是不肯再任他所为:“已经够了,待会儿我叫他们来就好……”
“叫谁?”萧谙冷哼一声,“守夜的奴才们?我刚都叫他们下去了,你想都别想。”
徐京墨颇为无奈地望着萧谙,趁其不备,萧谙又一把捉住了他的脚踝,将长袜脱下后,他还故意在徐京墨脚心刮了一下,这一下叫徐京墨颤着软了腰,眼里都含了层薄薄春水。
徐京墨“唔”了一声,抬起头模糊不清地骂道:“混账东西。”
挨了这声骂,萧谙反倒心情好了不少,他点了点头从善如流:“我混账惯了,哥哥又不是今日才知晓。”
萧谙先喂人喝了点温热的水,然后开始用湿帕子给徐京墨擦拭他脸上和颈子里那发黏的汗,徐京墨一直没什么反应,也不知是睡是醒。
萧谙见徐相这副收了利爪,与往日大有不同的安静模样,反倒咂摸出几分可爱来。他边伺候着徐京墨,边自顾自地说起来,也不在意徐京墨是否听进去了:“哥哥,今日是立冬。我本从宫中带了些饺子和柿饼,想要与你一同用膳,来了才听下人们说你早出了门。”
徐京墨仍是闭着眼。
“我以为你只是出去办事,便一直在府里等着你,这一等便等到了这个时辰。这么说来,我真是可怜得很,连晚膳都没用,还要伺候一个大酒鬼。想来,那些饺子应该都不能吃了。”
“你肯定又在心里说,又不是你要我等的。”萧谙擦到那人的手,不由停滞下来,思量着这玉白的指间戴上哪种宝石最为相衬,“可没办法,谁叫我乐意呢。”
等萧谙将人都整理利落,发现时辰临近宫禁了。徐府直通宫内的密道被徐京墨锁上了,萧谙没有办法偷偷溜回去,此时只能匆匆回宫了。
待人走了,徐京墨才将睁开了眼,他清醒得很——他睡觉一向极轻,萧谙又是说话,又是不停翻动、擦拭,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
他想了又想,纠结万分,最终还是走到房门前,对守夜的阿盛吩咐道:“……把陛下带来的食盒拿来。”
就算饺子早已经粘连在一起,变得乌糟糟一整团,他也想尝一口,思念是什么味道的。
…………
夜里下起了小雨,在秋末冬初的季节里,这场雨显得格外寒凉。
隔日一早醒来,地上已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若是不仔细瞧是发现不了的,宫人们一大早便到处撒盐,仍是没法彻底消解阶上湿滑。镇西大将军上朝时便一个趔趄,差点把脑门磕在门槛上。
金殿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炭,厚厚的锦帘将冷意都隔绝在外,一副如春之意。
殿内过于暖和就难免令人昏昏欲睡,待处理完其他政事,皇帝亲口点了镇西大将军述职。正当镇西大将军强撑睡意准备上前之时,一个生面孔突然从最后冲至殿前,在众人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前跪下高喊着:
“末将陈鸿封,有要事需亲奏陛下——”
第二十八章 ·公道
镇西大将军扭头看到陈鸿封肃穆神色,顿时也有些心虚起来,开口厉声斥责道:“金殿之上,岂能容你胡闹!陛下若是没有问你,凭你的身份是断不能在金殿请奏陛下的。来人,把这扰乱议政的家伙——”
萧谙眉头一动,还未等开口,就见徐京墨上前一步挡在大将军面前,云淡风轻地说道:
“将军何必如此急切?这位将领好歹也是你手下教养出的人,想必若非急事也不会坏了规矩。既然他说有要事上奏,不妨就先听听他要说什么。万一涉及到边关之事,那可是你我都耽搁不起的……听完,将军要问罪也不迟。”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军心有不满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鸿封在御前三拜,而后朗声道:“末将今日斗胆,请陛下还一个公道与我。”
“何谓公道?”
“公道便是知人善任,赏罚有度。对无能者问责施惩,使立功者荣誉加身,这样才不会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陈鸿封毫不畏惧地朗声道,“末将今日便是要奏请陛下,重新定论西疆平定之功!”
此话一出,镇西大将军脸色骤变,他指着陈鸿封咆哮如雷:“陈鸿封,你这该死的东西,到底是在胡说什么,你若胆敢御前欺君,这可是诛杀九族之罪!”
这几乎是直白的威胁了,陈鸿封喉结滚了滚,突然寻到一道带着鼓励意味的目光,他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陛下,此事非是末将胡言,还请陛下查明真相。自五年前在禾水关大捷,末将便遭到诸多将领打压,其中最甚者便是镇西大将军,他滥用私权,将末将调职到手下当职,之后末将便再无出头的机会。”
“这几年来,末将所有领兵出战的辛劳都变成了将军的……敢问一句,不知将军躺在他人以血汗杀出的功劳簿上,可还能得夜夜安眠?”
陈鸿封说到此处,积压了多年的冤屈涌了上来,可谓是字字泣血。
“陛下,这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
陈鸿封对上镇西大将军惊慌的目光,坦然问道:“那么敢问将军,就以此次述职的平疆之战为例,将军可能说出嘉隘关的地貌,究竟有几座山丘,几条河流,而我们又是于什么时辰、哪条河前伏击了敌人?又敢问将军,可知道此战我方折损了多少将士,在何处交战时我方伤亡最多?”
镇西大将军高大身躯抖了抖,他不住地擦着额上热汗,试图在一片空空的大脑中寻个说辞:“这,这……”
这些年镇西大将军过得金尊玉贵,极少亲自领兵,便是指挥也不怎么做了——毕竟手下有像陈鸿封这样的能将,有时他的指挥反倒画蛇添足。
而且,对于他来说,比起在边关的风沙中亲历搏杀,他更享受在奢华的营帐内,躺在在温香软玉怀中与美人饮酒作乐。
“这些我都曾写入过交战记录的文书中,均已在第二日命人送至将军手上,想必将军从未认真看过吧?但若真如战报所述,应是将军带兵将戈靼人驱逐出关,将军是不可能连这些事都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