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陈薇在厨房炒菜,家里飘荡着饭菜的香味。贺金庆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抽烟,烟灰掉得满茶几都是。
贺晨则在他旁边捧着手机玩游戏,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谢阮,眼睛登时亮了,手机一收就要跑过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强自压住脸上的喜悦,板了板脸,小大人一样背着手走了过去:“哥你回来了。”
谢阮把书包放到鞋柜上,矮身换鞋,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谢阮对他向来是这个态度,不冷淡不热络,贺晨已经习惯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只要看到哥哥他就高兴。瞅着谢阮放鞋的功夫,抢着拎起了他的书包。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因为一直在上跆拳道课和击剑课,劲儿可不小。饶是谢阮的书包塞得鼓鼓囊囊,他也拿得十分轻松。
贺金庆见自家儿子小狗一样围着谢阮左转右转就来气,这孩
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他私下里教训了多少次都没用,就爱粘着谢阮。
贺金庆把烟头碾灭,咳了一声道:“晨晨过来,书包让你哥自己拿。”
他儿子凭什么帮那个拖油瓶干活!
贺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拎着书包颠颠地往前走。
这小没良心的,贺金庆气的差点骂出来。但他三十多岁了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哪里舍得。这下子看谢阮越发不顺眼起来。
眼睛在四周瞄了瞄,看到地上的烟灰顿时来了主意,站起来招呼谢阮道:“小谢啊,你妈炒菜没空,正好你闲着,把家里的地拖一拖。”
拖地不是什么重活,换做以往,谢阮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干了。
重组家庭不容易,他不想让陈薇左右为难。
但现在……谢阮垂眸冷笑一声,谁爱干谁干去。
他伸手把书包从贺晨手上接过来,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我要写作业没时间。”
被他不软不硬地一呛,贺金庆的火腾地上来了:“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供你吃供你喝还供出仇来了?!”
陈薇做好饭关掉吸油烟机,听到客厅的动静,拿着铲子冲了过来:“怎么了?”
“你看你生的好儿子!”贺金庆的一股火全冲着陈薇去了,“让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还委屈他了?老子养了他这么多年,是条狗都知道冲主人摇尾巴!”
陈薇今天放了谢阮鸽子,心里正觉得对不起大儿子,闻言忙道:“他刚回来,让他歇一歇,等下我来拖。”
“就是你惯的!”陈薇越是维护谢阮,贺金庆骂得越狠,“学习学习不行,做事做事不行,高中毕业趁早下来打工,别在家里白吃白喝。”
陈薇看看震怒的丈夫,又看看冷着脸的大儿子,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迟疑道:“星星,要不你拖……”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阮打断:“我在你家白吃白喝?”
谢看着陈薇手上那个浓绿的翡翠镯子,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压抑得让人心惊:“妈,我记得那是爸给你买的吧,多少钱来着?”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陈薇做工精巧的宝石耳坠上:“还有其他首饰,要不要也算个价格?“
谢阮不看重钱,从不爱计较这些。那些首饰是他爸爸给他妈妈的,他没想过要分走,但前提是他们不过分。
陈薇身体一僵,贺金庆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再发不出声了。
谢阮一笑:“当年我小,不是不记事。”
说完,抬手将书包往前一扔。硕大的书包擦着贺金庆落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他冷冷看了贺金庆一眼,丢下一句:“别来招惹我。”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贺金庆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几乎以为谢阮要冲过来揍自己一拳。
他是那种典型的小市民,惯爱窝里横又欺软怕硬。平常嘴里说得狠,真要动起手来怂得比谁都快。
客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半晌,贺金庆才压下心底的惊惧,破口大骂:“操-他妈的狗崽子!早知道还不如扔了他!”
被儿子当面揭了老底,陈薇脸色似红似白,也没阻止贺金庆。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他的辱骂声。
“别骂我哥!”小孩子尖利的声音打断了贺金庆的声音,贺晨倔强地看着贺金庆,哽咽着重复道,“别骂我哥!”
“你!”贺金庆骂别人儿子怎么恶毒怎么来,轮到自己儿子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贺晨红着眼圈走过去,抱起谢阮的书包蹬蹬蹬跑远了,留下贺金庆和陈薇大眼瞪小眼。
房子再怎么隔音,那么大的骂声也能听到。谢阮懒得跟贺金庆对骂,太掉价了。正想当乐子录一段发给薄晋听听,就听到了贺晨的维护。
谢阮微怔,他知道贺晨喜欢他,但没想到这种时候小孩会站出来维护自己。
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贺晨闷闷的声音:“是我。”
谢阮摘下耳朵上的耳机:“进。”
贺晨低着头走进来,把书包往他床上一放,什么也不说就要离开。
转身的时候,谢阮眼尖地看到他眼圈红了。
这小孩,谢阮心里忽然有点软,他叫住贺晨:“等一下。”
贺晨立马不走了,但也没说话。
谢阮失笑,在书包里掏了掏,掏出几块花生牛轧糖。
那是薄晋之前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完。
谢阮咳了声,有些不自在地把糖丢给贺晨:“拿去吃吧。”
他哥给他买糖了!
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和烦躁瞬间一扫而空,贺晨把糖紧紧攥在手里,脸上挂着和谢阮如出一辙的别扭表情:“谢……谢谢哥。”
“嗯。”
谢阮的突然发作起了作用,从这一天开始,贺金庆再也没一刻不停地指使他干活,陈薇也没再跑过来对他说类似于“妈妈都是为你好”这种话。
只是家里的气氛一直不怎么好,尤其吃饭坐在一起时,那个尴尬劲儿就别提了。
跟薄晋认识那么长时间,谢阮多少也学到了点他的厚脸皮,权当不知道,除了吃饭基本都在自己房间打游戏。
绷紧神经学了一学期,冷不丁放了长假,他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连续跟宋星河约着打了三天游戏,简直快乐不思蜀了。
这天早上,谢阮睡得正香,手机忽然响了。
他昨晚三点多才睡,这会儿正是困倦的时候,眼睛也不睁直接从被窝里伸出手,把电话按掉了。
奈何那边十分有毅力,他按掉一次打一次,仿佛他不接通就不罢休。
谢阮实在没办法,勉强挣开眼睛把手机捞过来,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那边传来熟悉的低笑声,是薄晋。
“九点了,还睡呢。”
谢阮迷迷糊糊的,压根不想说话,“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打游戏打上瘾了?”薄晋声音淡淡,却让谢阮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可以啊谢阮,放假三天,不给我打电话不回我消息,”薄晋微笑,“逼我去你被窝里把你揪出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