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唯民这条大鱼,沈含烟的线放得很长。
季童想象着季唯民和沈含烟吃饭的场景,本来就疼的胃和眼球更疼了,她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这时评审室里叫:“CareyJi。”
教授:“别紧张,你的设计很棒,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季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她的设计必须很棒。
她的灵感来源,可是沈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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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季童出来了,相较于其他选手的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这实在是很短的时间。
也是说,在季童的keynote展示完以后,评审团几乎没怎么提问题。
教授这时也有点不确定了:“他们没什么问题?”
季童:“看上去没有。”
评审团没什么问题要问,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套设计好到不需要过多阐释,二是这套设计差到他们根本没什么兴趣。
教授一时也拿捏不准是哪种了。
她和季童一起回了酒店。因为之前胃炎设计师的小插曲,本来预计七点能结束的阐述,一直被拖到了八点十分。
季童跟教授一起上车的时候,扭头望着车窗外的会场。现在评审团和设计师们已经尽数离场了,只剩一些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打扫,一盏盏灯逐渐关闭。
教授问:“忘东西了?”
季童摇摇头,笑着转回来,和教授一起聊着今天其他设计师的情况。
她也不知道刚才在看什么。
好像沈含烟会突然出现似的,如同她设计阶段最难熬的那个夜晚,她蹲在沈含烟家小区的门口,视线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双运动鞋,一抬头,就看到沈含烟一张清冷的脸。
但今晚,无论季童怎么看,也并没有等到这样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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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二十分,在季童和教授的车离开会场不久以后,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停在了会场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清丽的东方女人。
她先是望了一眼会场,发现大部分灯都熄了以后,犹豫了一下,向会场里走去,找到一个工作人员问:“今天的阐述已经都结束了么?”
工作人员点点头,上下打量女人一眼,见她气质出众,问:“你是设计师?”
可今天除了那个突发胃炎的设计师,好像没有其他人错过阐释啊?
果然女人摇摇头:“我找人,谢谢。”
她背着包走出会场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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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背着包在会场外站了一会儿。
形若古堡的建筑诉说着悠远的历史,月光洒在古老风化的石阶浪漫而神秘,远远好像能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
在二十二岁以前,沈含烟把所有时间用来学习。她几乎痛恨对时间的浪费,因为她拥有的太少,必须步履不停,才来得及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即便会场距离海滨还有一段距离,吹拂过来的风里依然能闻到一点海的味道,打着旋,一会儿把沈含烟的长发拂到她眼前,一会儿又吹走。
昏黄的路灯下,夜色并不如邶城墨黑,天空从海边蔓延过来,是一种近乎梦幻的蓝紫。
如果再淡一点的话,就很容易让人想到季童曾想送给沈含烟的那部手机了。
季童这个小女孩很奇怪的,不像别的小女孩用一些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永远用一个透明的,甚至连贴纸也没有,每次见面她一拿手机,那片淡淡的紫就刺痛沈含烟的眼。
如果她当时,没有因为近乎可笑的自尊和骄傲拒绝季童,现在她的双眼会不会不用如此受折磨?
这时有人用法语问:“小姐,是来旅游的吗?需要向导吗?”
沈含烟扭头,看到一个当地人模样的年轻男人。
法语是这里的官方语言之一,沈含烟大学时二外学过一点法语,但她说得不太好,只能应付一点简单的对话。
她说:“不用了。”
大概她的气质太过清冷而慑人,男人遗憾的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走了。
且不说安全问题,沈含烟本来也没什么游玩的心情。
她对RDA大赛的关注和她卓越的搜索能力,让她对大赛这两天的日程了若指掌,她甚至查到了设计师阐述的分组名单。
摩洛哥的免签政策免去了办签证的麻烦,她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来这里,却不想遇到了临时交通管制的麻烦。
明明还有余裕去酒店登记入住了再来会场,却变成时间紧迫到沈含烟把行李存在机场,就匆匆打车赶了过来。
还是没赶上。
其实她也不知赶上了能做些什么,难道还能给季童一个拥抱、或者说些鼓励的话么?在她俩的“敌对”关系之下,那也显得太奇怪了。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出现在这里。
就像她带季童去爬山的那个夜晚一样,哪怕只是简单的出现,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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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季童发现自己是握着手机醒来的。她昨晚忘了拉窗帘,所以一大早就被窗外的阳光晃醒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静悄悄的,没人联系过她。
沈含烟也没联系过她。
其实沈含烟平时也不会主动给她发信息或打电话的,但她知道以沈含烟的缜密程度,肯定知道她这两天来摩洛哥参加RDA大赛了。
难道沈含烟就不怕她得奖吗?难道沈含烟就不该至少发条信息、来她这边刺探一下“敌情”么?
还是说沈含烟在忙?
沈含烟跟季唯民在一起?
季童的胃又痛了起来,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以后,决定以毒攻毒去楼下餐厅喝杯黑咖啡。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在想沈含烟和季唯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今天注定是十分难熬的一天——
昨天做完了概念阐述后,她等于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一切,今天只剩漫长的等待,等到白天第二组设计师阐释完概念后,晚上八点晚宴,直接颁出金银铜三座奖杯。
而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季童坐在酒店的户外咖啡厅喝着咖啡,眼神漫无目的的往四周乱瞟。
然后她傻了——被侍者领着走进来的那东方女人,竟是沈含烟?!
哦妈的,她是不是又结膜充血了,以至于把任何一个清秀的东方女人都能看成沈含烟?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用力到眼球都感受到一种压迫的痛感,再睁眼时眼前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星星,可等那片星星散去后,眼前的女人竟还是沈含烟?!
而且一大早,酒店咖啡厅的人太少,也只有她这一张东方面孔太扎眼,沈含烟已经向她这边走来了。
现在躲都来不及躲了,季童一边在心里骂着妈的妈的,一边拼命用手压着自己的刘海。
她今早心烦意乱,就简单用清水洗了把脸,没化妆也没吹头,平时工整柔顺的梨花头这时鸡毛掸子一样乱飞。
沈含烟在她面前坐下了,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喝的什么?”
季童呆呆的说:“黑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