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没见过没吃过没玩过的东西,你活着,我就和你一起体验,你死了,我就一个人帮你体验。
从此,你寄生于我的生命里。我和你死生相依,再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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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日期很快定了,就在五天后。
这天,季童正往沈含烟病房的花瓶里插一朵向日葵,沈含烟叫了她一声:“童。”
季童:“嗯?”
她转身走回病床边,伸手替沈含烟理理额边的头发,很柔和的看着沈含烟。
在决定无论什么都和沈含烟一起面对一起经历以后,她的心情意外的平静。
沈含烟现在说话已经很费力了,所以都用最简练的字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季童倒很喜欢沈含烟对她的称呼变成了“童”,那么亲昵。
沈含烟说:“世界尽头。”
天哪沈含烟这是在说她还没去过世界尽头。
季童笑着说:“你不会是想让我带你去南极吧?”
沈含烟:“漠河。”
沈含烟真是一个头脑清醒而现实主义的人,她知道去南极是不可能的,所以退而求其次选了祖国最尽头的地方。
季童又笑了:“沈教授,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但她是要跟死神抢沈含烟的人。
怎么会有她办不到的事呢。
她喜欢沈含烟在她面前流露出骄纵的一面,现在,轮到沈含烟来当她的小女孩了。
她依靠了沈含烟那么多年,现在,轮到她把腰背挺得直直的,让沈含烟来依靠她。
首先第一步是把沈含烟偷出医院,在五天后就要手术的情况下,要是让季童去跟沈含烟的主治医生说,她要带沈含烟去漠河,不被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季童鬼鬼祟祟的推着轮椅,而沈含烟一直在虚弱的微笑。
大概对沈含烟来说,她的人生从没有这样放纵的时刻。
出了医院季童一路开车狂飙,生怕让巡房护士发现沈含烟不在病房。
车停在机场,季童在机组人员的帮助下,总算让沈含烟顺利上了飞机。
飞机上冷气足,季童把提前准备好的毯子拿出来给沈含烟盖好,直到起飞前最后一刻、生米煮成熟饭了,才在关机前给沈含烟的主治医生发了条信息说:她带沈含烟出去一趟,很快赶回医院。
飞机起飞,季童再一次望着舷窗外的云海,只不过这一次多了身边的沈含烟,头靠着她的肩。
这时的沈含烟已经变得很轻很轻了,轻得就像舷窗外的一朵云,轻飘飘的随时都会飘走。
这让季童有点鼻酸,她多希望沈含烟重一点再重一点,重到成为她一辈子的负担。
等沈含烟病好以后,她一定要想很多很多的办法,把沈含烟喂胖。
将近五个小时后,飞机顺利落地,季童又在机组人员的帮助下,护送沈含烟下了飞机。在等飞漠河的航班时,她一直蹲在地上帮沈含烟按摩放松着腿部肌肉,又站起来,以同样轻柔的手法按摩着沈含烟的肩颈。
沈含烟:“童。”
季童马上说:“我不累。你呢,你累不累?”
她把手递到沈含烟手里,沈含烟手指在她手上轻轻点了两点,意思是自己也不累。
又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后,飞机降落漠河机场。
季童直接租了辆车,载着沈含烟开往提前订好的酒店。
盛夏的漠河看不到雪,但在这被称为“神州北极”的地方,有邶城根本看不到的最亮的星空。
吃完晚饭季童开车带沈含烟去了一片白桦林,她花钱请酒店的人帮忙,把轮椅从车上卸下来、又把沈含烟搬到轮椅上,然后季童让她们在车上等,自己一个人推着沈含烟往林间走去。
漠河即便盛夏的夜里也有些凉,而沈含烟现在的身体已经极其怕冷了。
季童在轮椅边蹲下,把沈含烟盖的毯子塞得一点缝隙都没有,又把沈含烟穿的厚棉服理了理,最后伸手正了正沈含烟头戴的毛绒帽。
那帽子是出发前她特意给沈含烟选的,淡淡的紫色,很适合沈含烟清冷的气质,就像她十八岁那年给沈含烟选的手机颜色。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沈含烟总不会再拒绝她了。
季童:“沈教授,你真好看。”
沈含烟:“没化。”
没化妆。
季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没化妆,我那时就觉得你很好看了。”
沈含烟很努力的笑了一下。
季童把相机掏出来,对着夜色中的沈含烟拍了好多张。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曾经的清冷女神沈含烟现在双颊凹陷,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和美丽,但在季童眼里,沈含烟美得如同白桦林间的精灵。
她那句“你真好看”,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
她拿着相机拍了好多,拍沈含烟、拍白桦林、拍星空,拍所有她眼中最美的一切,当然其中拍得最多的,还是沈含烟。
季童:“沈教授,你说我们今晚能不能看到极光?”
其实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因为在漠河能看到极光的时间非常有限,而且大多集中在六月夏至的前后数十天里,她们已经错过了。
但季童也查过更早一些的记载,历史上的漠河,也的确有其他月份观测到极光的情况。
沈含烟说:“等。”
季童笑笑:“好,我们等等看。”
她把相机收起来,绕到沈含烟的轮椅后,双手轻轻搭在沈含烟的肩上。
抬头仰望着星空,以近乎固执的姿态,等待着一个神迹。
如果今夜她们真能看到极光的话,那沈含烟的病是不是就能好起来?
周围静得出奇。
季童:“沈教授,星空真美啊。”
沈含烟没有说话。
季童:“沈教授,等你病好以后,我想跟你办场婚礼。你知道我在英国做毕设的时候,做了一条人人都说好美的白裙子,就是为你做的。现在想起来,那条裙子好适合当婚纱,你不要浪费它好不好?”
沈含烟还是没有说话。
季童又默默看了星空两分钟,一下子觉得不对劲了,几乎踉跄的绕到轮椅前,看到沈含烟双眼紧闭。
季童一下子浑身血都凉了,根本连那个伸手到沈含烟鼻子下探她还有没有呼吸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天哪她不能承担那样的结果。
在带沈含烟出医院以前,她仔细看过各项检查的结果,沈含烟的生命体征不是暂且还稳定吗?!
她抖了很久,看着双眼紧闭的沈含烟,又不得不去做那个动作。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她说过她不会哭的。
当她把颤个不停的手指伸到沈含烟鼻子下面时,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又能呼吸了,她又活过来了。
原来她的沈含烟,只是睡着了。
沈含烟现在的体力和精力已经不济了,今天奔波了一天,沈含烟再难以支撑,沉沉睡了过去。
季童伸手进外套口袋,摸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取出一枚款式简洁的方钻戒指,小心翼翼套在了沈含烟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