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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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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季童挣扎了两下,才从墙边站起来,踉跄着向医生走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嘴唇微微翕动。

季童你不是从小最会察言观色吗?你不是从来都能清晰的判断局势吗?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你现在从医生脸上,一点看不出这场手术的结果是好是坏?

医生要开口了。

季童几乎想跳起来捂住医生的嘴——天哪要是医生嘴里说出那句“对不起我已经尽全力了”,她可该怎么办?

但是她总不能真去捂医生的嘴,只能死死盯着那嘴唇缝隙间吐出三个字:“很幸运。”

“你姐的手术,很成功。”

季童:“她、她能活下去了吗?”

医生:“这要根据后续化疗的情况……”

季童就像第一天出现在他诊室那样追问:“告诉我,她能活下去了吗?”

有双玻璃眼珠、看上去很孱弱的小女孩。

因素颜而苍白着脸色、像只小白兔的小女孩。

在诊室追问他时,坚强得好像什么结果都能承受。

到了这时,却又为了触手可及的希望而不停发抖。

医生终究不忍,点点头:“我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是的,她可以活下去了。”

季童一下子浑身脱力跌坐在地板上,她放声大哭,止都止不住,医生来拉她根本拉不动,又叫来两个护士。

护士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劝:“你这样要吓到其他病人和家属啦。”

季童这才抽抽嗒嗒变成小声抽泣。

护士把沈含烟推出病房,沈含烟麻药还没醒,脸色苍白如纸,但是,沈含烟可以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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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季童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一直到沈含烟麻药醒的时候她还在哭。

她哭啊哭啊哭个没完,好像要把这段时间忍了很久的眼泪,一次性全部倾泻出来。

她一直握着沈含烟的手趴在病床边哭,直到沈含烟的手指十分微妙的在她手里动了两动。

季童一下子弹起来,看到沈含烟睁开了眼,带着依然苍白的脸色冲她很费力的微笑。

季童两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沈含烟你看我还是这么没出息,我离不开你,哪怕你只是装作要离开吓一吓我,我就会哭成这个鬼样子。”

沈含烟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掌心,用很大的力气说了一句:“以后,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我不会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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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在医院边租了套房子,很阔绰的四居室,因为沈含烟手术以后,要用为期半年的时间去应对化疗。

那段日子在季童的记忆里很模糊了,大概人都有屏蔽痛苦的能力。

接下来的日子则好过许多,沈含烟只需定期去医院做复健。

每次沈含烟环视这四居室都说:“我们两人住,要这么大做什么?”

季童则每次都答她:“我乐意,我有钱,你想方设法教我拿到的钱。”

她一直留在蜀城,需要去医院时当沈含烟的司机,其余时间当沈含烟的厨子。

沈含烟当惯了家长,常常问她:“公司怎么样了?”

季童:“现在远程办公那么方便,没什么问题。”

沈含烟客观点评:“总没有你留在邶城那样方便,你请个人照顾我也是一样的。”

“沈含烟你到底懂不懂?”季童:“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

她抱着沈含烟的肩,把脸埋进沈含烟的颈窝里,好香。

她瓮声瓮气的说:“我就想这么赖着你,是你说我可以没出息的。”

沈含烟伸手拍拍她的头:“嗯,我说的。”

沈含烟这个人有多优秀呢,她连复健都做得比别人好,渐渐的,沈含烟已可以自己走路,又一段时间后,沈含烟的体力有了一个质的提升,走得再远一点也没问题了。

季童带沈含烟去找复健医生做了一次评估,医生建议还是把复健疗程做完。

季童马上答应:“好的。”

沈含烟皱了一下眉:“有必要吗?”

季童到这时已经发现,聪明和耐心是很难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的两种特质。聪明的沈含烟没了死亡倒计时,依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季童说:“有必要。”

她又在医生的办公桌下悄悄捏了一下沈含烟的指尖:“你急什么?我们现在又不赶时间了。”

沈含烟那张清冷的脸难得微笑了一下:“嗯,是不用再赶了。”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从医院出来,季童没急着开车,因为她想去吃那家三嫂子老火锅,沈含烟陪她走路过去。

这个夙愿,终于可以达成。

一阵微热的风刮过,她问沈含烟:“累吗?”

沈含烟摇摇头。

她的体力的确恢复很多了。

与体力一同恢复的是沈含烟的样貌,现在的她留着短发,站在马路边和季童一起等红绿灯,略纤薄的身材,短发衬出优美的下颌线,整个人看上去,像只灵巧的鹤。

还有,她真的太白了,即便在女性以皮肤好而闻名全国的蜀城,她也白得不像话。

季童小声说:“沈含烟,她们都在偷偷看你。”

沈含烟:“哦。”

高岭之花沈含烟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瞩目和打量。

季童有点不高兴。

她甚至想:要是沈含烟真的长得丑一点就好了,那样,就只有她一个人把沈含烟当仙女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路边不停拿眼尾去瞟沈含烟白皙的手指,想着在这么多人的偷看下去牵沈含烟的手会不会不太好。

看什么看啊,这是我的沈含烟。

季童酝酿了一整个红灯的时间,也没敢捏住沈含烟那好像在发光的指尖。

红灯变绿了,她们要往前走了。

沈含烟:“季童。”

季童正想着牵手的事,沈含烟突然一叫她,她吓得一哆嗦。

沈含烟:“其实你胆子真的很小啊。”

季童还以为沈含烟是说她被吓得一哆嗦那事呢,她从小就这样,被吓到的时候就会兔子一样抖一下。

结果沈含烟牵住了她的手:“白看了那么久,怎么还是不敢呢。”

哦原来是说牵手的事啊。

季童一下子高兴起来,马上反握住沈含烟的手指,笑啊笑得笑个不停。

有点傻,可她忍不住。

此时正值人间最可爱的季节,枝头绿意点点,暖风吹面不寒。季童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美的、好的,树也可爱,卖气球的小摊也可爱,炸得圆滚滚的糖油果子也可爱,甚至被妈妈牵着哭闹不休的熊孩子也可爱。

而这一切只不过因为,此刻她的手心里,牵着沈含烟的手。

沈含烟问:“我做手术前你帮我收着的钻戒,怎么不还我了?”

季童:“哦,你想要啊?”

沈含烟,快说你想要!快说你特别特别想要!

但沈含烟只说:“你已经给我了,那不就是我的吗?所以,你应该还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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