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池一句话没说,她想的是那句谈个恋爱。
那真是太糟糕了,对丁芽来说只是谈个恋爱。
我却已经开始妄想和她共度余生。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还能听到点外面小孩的声音。
谁家在大喊衣服掉了,又有谁在教孩子写作业情绪激动吼了出来,也有隐约的狗叫声,屋里的云宝都下意识地探出了脑袋。
舒池住的地方还没那么多人入住,周末能听到的就是装修的声音。
下班回来很安静,灯都没几盏,单元楼的公共区域特别空旷。
她一开始买房,是觉得买个家。
毕竟这么多年她从通铺到保洁室的床板到出租屋的窄床,她都没什么东西。
每次换个地方行李箱都装不满,像是习惯了漂泊,也习惯了自己是个流动人口。
舒池的户籍转到了荆市,也有了房子,在这个时候却意识到,也不是买房了就有个家了。
她还是渴望有人陪伴的。
杨婕还是很操心,说:“话是这么说,但妈妈还是担心。要是你被人骗了怎么办?而且你说那个人学历不高,这怎么行的啦?”
丁芽吃得很香,加了辣油的手擀面让她满嘴都是,才刚伸手舒池就把纸巾递了过来。
她顺势反问亲妈:“学历高就一定代表人品好?”
丁芽又叹了口气,抿了抿嘴说:“她都能做到自己白手起家开公司,很厉害的。”
“我要像她一样家里不管,十几岁出去打工,肯定不会这么……”
舒池看上去闷头吃饭,眼眶却泛酸了。
我原来这么厉害吗?
被人夸,是这个感觉啊。
第53章
杨婕站的角度不一样, 她听丁芽这么说反而更不放心了:“那你喜欢他哪里?指不定他对你的好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呢?”
丁芽之前从没和家里说她谈过恋爱,前男友那一段甚至可以约等于无,丁芽都懒得开口。
这个时候她很明白杨婕的意思, 一只手放下筷子, 伸到桌下,去拉了拉舒池的衣服。
舒池低着头,不明其意。
丁芽却拉过她的手, 在她掌心写字, 一边说:“喜欢她对我的认真。”
她在舒池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喜欢。
舒池浑身上下都仿佛被电击过一般,酥酥麻麻的。
她很想抓住丁芽的手,却还是没握住。
丁芽捧着脸看着杨婕说:“妈, 你想想小俏姐,她今年离婚了。”
“还有小陈阿姨, 她和你差不多大, 叔叔出轨, 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去年才又重新开始的。”
“我知道你不是催我结婚, 可是像小俏姐的丈夫也是你喜欢的那种啊, 名校毕业, 长得也帅, 双职工家庭,自己又是铁饭碗,是没什么压力吧?”
小俏姐是丁芽一个单元楼的, 比丁芽大三岁,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丁芽顶多是长得可爱嘴甜, 对方成绩都是全市前几的。
这样的人生模板,就连结婚也要万无一失, 谁看了都要说天作之合。
结果今年离婚了。
感情不和,还闹得很难看。
杨婕叹了口气:“那是个例。”
丁芽:“但我不想后悔啊妈妈。”
她撑着脸,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天真烂漫,舒池默默地去切水果,完美地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杨婕倒是很清楚,点了点丁芽的额头说:“我说不过你。”
丁芽:“妈妈是因为很想我过得好才说不过我。”
她笑了笑,又看向把切好的水果端上来的舒池,“是吧,舒池姐姐。”
舒池点头。
丁芽的作风一向是这样,四两拨千斤加上嘴甜,很容易糊弄人。
杨婕看向舒池:“那小舒呢,有没有谈过恋爱啊,你这个年纪,父母应该也催过吧?”
舒池能看出来杨婕不是一般那种封建的家长,也没有□□的个性,就是在这方面操心。
小地方的人大部分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一般就是催结婚。
人生按部就班,读书工作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孩子结婚帮孩子带孩子……
循环往复也算是一种小康人生,一些人还不一定能得到,至少舒池就没这么平顺,她连书都没念完。
“之前没谈过,家里当然催过。”
她坐在丁芽边上,问了句:“吃饱了吗?”
丁芽点头:“很好吃,下次再给我做呗。”
她口气也是一点也不客气。
杨婕总觉得这个气氛特别奇怪。
有点像家里那个大的跟儿媳在一起的感觉。
杨婕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小舒你父母不着急啊?”
舒池嗯了一声:“着急,我十六岁岁他们就给我张罗了。”
这话说完杨婕愣了愣,“十六岁?不是上学的时候吗?”
舒池没急着收碗筷,她拿了一壶新泡的花茶上来,一边说:“我没上过大学,很早就出来打工了。”
杨婕啊了一声,她想到舒池说的老家,那个地方确实是打工大省,早婚率也很高。
舒池倒是没什么难过的。
丁芽一居室的餐桌顶上的灯跟茅草一样,投出的光也像是被切割过。
洒在舒池身上的光芒仿佛都支离破碎,她的人生却是她从支离破碎拼凑起来的「还算可以」。
杨婕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她对舒池的印象多半来自丁芽,但丁芽也只是在偶尔打电话的时候提到工作的时候捞一嘴。
以至于杨婕对舒池的印象很突兀,从送狗的陌生人,到合作方老板,再到丁芽给她过生日的关系。
这个孩子身上确实有一股厚重感。
这个时候杨婕听舒池嗯了一声:“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丁芽饭后又吃起了水果,果盘是现切的,完美展现了舒池的手艺,但丁芽吃得很多,舒池拿走了她的竹签,递过来一杯茶。
丁芽也接下了。
这样家庭的孩子,确实体贴一点。
杨婕想完又觉得自己离谱了些,丁芽的对象又不是舒池。
“那你在这边之后很少回家吗?”
舒池点头,“有事或者过年回一趟。”
她提到家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那种颠簸很多年的人,早就没什么期待了。
没上过大学,高中辍学去打工摆摊……
杨婕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拉住了舒池放在桌上的手,“跟家里关系好吗?”
舒池被抓住手,有点讶异,女人的手很温暖,握住的时候不像丁芽那样,反而有种包容的感觉。
舒池都忘了被母亲安慰是什么感觉了。
她的妈妈是个纯粹被生活磨平的人,舒池对她情绪最大的印象就是妹妹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