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霍南笙许久失声。
她哽了一下：“你的想法很奇怪。”
车子正好路过一所中学，放学时间，穿校服的学生们熙攘交错。
夕阳陨落，黄昏将眼前场景染上一层类似于回忆的滤镜，霍以南眼睛幽暗，语气却是滴水不漏的平静，“我第一次产生’害怕’的情绪，是在你高一第二个学期的六月三号。”
他连时间都记得清楚。
“那天你熬夜，起晚了，我送你上学。”他顿了下，扭头，与她对视，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然后看到贺棣棠和你，并肩走进学校。”
霍南笙内心猛地一颤，剧烈的震颤。
她记不清了：“……有吗？”
“嗯，”霍以南表情很淡，没有变化，“我当时很害怕，你喜欢他。”
“没有，别胡说。”
“幸好没有。”
“如果……”她问，“如果我真的喜欢他，你会怎么办？”
他笑得一脸纯良，“在你面前的霍以南，会慷慨大方地祝你幸福；暗地里的霍以南，会在生意场无原则地帮助贺棣棠，帮助贺氏。霍氏会无条件地给贺氏让步。”
不管她在不在他身边，他都会让她永远生活无忧。
霍南笙听得眼热，瓮声瓮气地说：“你还挺……无私的。”
“算不上无私。”他没情绪地哼笑了声，“我总不能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顾你的意愿强占你。是我教你尊重，教你礼貌，教你察言观色知进退，我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不是吗？”
霍南笙望着他，像是在看海。
是平静的海，没有一丝起伏，也没有任何潮涨潮落的预兆。隐藏在底下的是浪潮起伏的暗涌，是无数鲸鲨的撕咬，鲜血在底下迸裂，血肉模糊。
身边这个人，他教了她许多。她的人生几乎全靠他才描摹出如今的景色。
大概是花了她一辈子的运气，才让她遇见了他。
霍以南：“我不喜欢你身边的任何异性。”
他鲜少会表露出来，极致的控制欲和自私的占有欲。语气很淡，像是空气里的风，看不见，摸不着，风吹她脸，引起她眼睫轻颤，生理性落泪，她才知道他说这话时，心里的敏感与脆弱。
长年累月的兄长身份，让他即便成为男友，也依然得伪装的大方。
事实上，他是个尤为自私，心眼很小的男人。
会因为她一声“老公”而狂喜。
也会因为她身边出现的异性，而生气吃醋。
霍南笙说：“你知道我看到叶之洲的时候，脑海里在想什么吗？”
霍以南：“什么？”
霍南笙：“想和你生一个小孩，就像他一样，生活在一个很健康很幸福的家庭里。”
霍以南蹙了下眉，“你把他当儿子看待？”
“对啊。”霍南笙在他怀里笑，“谁知道你把他当情敌啊，你也不想想，你的年龄是他的两倍。”
“我没有把他当情敌，只是看见他，会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霍以南面色冷冷的，伸手掐了掐她的脸，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十六岁，我三十一岁，没有两倍。”
霍南笙：“……”
-
许久没见，叶之洲的五官长开了不少。
少年感扑面而来，阳光，张扬，他弯着唇角，朗声叫她：“笙笙姐姐，霍姐夫。”
毫无预料的一个称呼。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叶国华不赞同：“是哥哥，嫂子。”
叶国华的妻子，叶之洲的妈妈也不乐意了，“你叫他哥哥，那他要叫我什么？你妈妈如花似玉，年轻貌美，怎么可以被他叫阿姨？你不许叫他哥哥，你要叫他叔叔。”
叶国华无语：“你就是看他帅，想让他叫你姐姐。”
“那他真的很帅呀，比你帅多了。”
“怎么……”
“……”
叶之洲习惯了他爸妈拌嘴，他换了个位置，坐在霍南笙边上。
“笙笙姐姐，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我听说你和霍大哥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会邀请我吗？我会给你包一个很大的红包的，你放心，是我自己比赛赢的奖金，可多了。”
他们在微信里聊过两次。
叶之洲是个乖学生，很少用手机。和霍南笙聊天，一次是过年给霍南笙拜年，霍南笙看他像看弟弟，对他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羡慕，面对他的时候，总想生个和他似的小孩儿。所以她过年的时候给他发了个红包。
金额不大，对他那种家境的孩子而言，甚至不够买一双鞋的。
但被他拒绝了：【笙笙姐姐，我不是为了你的红包才给你拜年的，你这样就没劲了，还是说你们大人总喜欢拿钱打发小孩儿啊？】
霍南笙登时无地自容，可她总觉得该给小朋友红包的。
第二次联系，是叶之洲发了个过生日的朋友圈，霍南笙想给他发个红包，又怕他埋怨她只知道钱。霍南笙发现他们两个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对钱不感兴趣。
所以她后来特意让宋远志查了叶之洲家的地址，给他寄了个他最喜欢的球星的签名款篮球。
叶之洲是真的开心，还发了条朋友圈谢她。
当然，霍以南都不知道。
霍以南是个对霍南笙很坦诚的人，他的手机随便她看，他手机的指纹锁脸部识别密码锁，都有霍南笙的份。但他从没翻过霍南笙的手机。
“我不想办婚礼，所以不办了。”霍南笙温声道，“你的奖金留着给你妈妈买东西嘛。”
“我的压岁钱都被我妈骗走了，我爸不让我给我妈钱。”叶之洲惆怅叹气。
霍南笙：“为什么？”
叶之洲：“我妈老跑去韩国看演唱会，都是爱豆组合，我妈看一个男人还不够，一看就看一群。连发十几条朋友圈夸他们好帅，把我爸气得够呛。——花他的钱，用在别的男人身上。现在我爸管得严着呢，不让我给我妈花钱。”
霍南笙：“那平常也不给她钱吗？”
叶之洲：“也不是，我妈还是拿着我爸的副卡的。哎，笙笙姐，你不知道，我爸只会管我，不会管我妈，他觉得我妈之所以有精力跑去看那些年轻小鲜肉，是因为家里的男人不够帅。我爸天天让我去练腹肌，好吸引我妈的注意力。”
“……”
“你们成功了吗？”
“没有，我妈还是不关心我。我爸又让我故意考差一次，让我妈意识到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关心别人儿子的下场。”
“然后呢？”
“然后我妈带我去看演唱会了。”
“……”
“我妈觉得我每天只知道学习没时间放松，所以才成绩下滑的。所以带我出国玩了一趟，我全程充当拎包小弟，还得给她和那些小明星拍照。”
“……”
听到这里，霍南笙没忍住笑了。
她目光略带善意，望向包厢里的，叶之洲的母亲。
与此同时，她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叶之洲母亲开口，满是欣羡的口吻：“年轻真好啊，我要是还年轻，我肯定不这么早结婚生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