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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在他方(211)

一曲终了,小舅舅依旧刻意的捧着吉他,再以四十五度巨星风采,甩开油腻的头发。他抬起头,含笑往梁凉的方向看。可惜那方向早没人了。

外甥也不见踪影。

小舅舅沉静的笑容僵住,他惊怒交集的问:“两个屁娃娃呢?”

下面的观众催他下场,苗寨的老人主要是想听山歌的,不想听这么小资文艺的东西。

吴燕夏和梁凉早已经走到苗寨外面,吴燕夏打着手电,俯身拿着一根木枝,扫开前面植物低垂下来的夜露。

梁凉穿着的裙子厚,即使如此,裙角很快就被露水沾湿。她走了会就娇气的不想动,拽着吴燕夏的衣角,又让他背着自己。

他们是在小舅舅忘词,重复唱了好几遍的“也许在等你到来,也许在等你到来”的时候,悄然离场。

梁凉没什么音乐细胞,但觉得小舅舅唱的挺不错。本来想问吴燕夏会不会唱苗歌给她,随后又决定乖乖的不多嘴。

如果吴燕夏愿意唱,就会主动对她唱。她不能看到别的男人会什么,都逼着男友做,这样好虚荣哦。哎,自己做女友越来越有经验,真可惜只能做一个人的女友,不能为其他人服务。梁凉又在浮想联翩,她谈恋爱久了,真的发现世界还是挺开阔的。

“夏夏,我们去哪里?”

“跟我走。”

天越来黑,吴燕夏还在沉稳的背起她,貌似不经心的问:“唔,小舅舅唱歌好听么?”

梁凉先把脸藏在他温热挺直的肩膀后,得意的笑了。

看吧看吧,有些时候,女人根本不需要提出要求,男人自己都会主动说出来。吴燕夏其实根本忍不了小舅舅这么出风头,嘻嘻,她果然很有智慧。

吴燕夏却接着问:“你现在,还会不会想起魏奎?”

梁凉脑子里还搜刮着她想听什么歌,绝对禁止黄色暴力歌曲!结果吴燕夏话锋一转,她下意识思考思考魏奎是什么流派的歌手。

“咦?”

“你不是暗恋过魏奎吗?”吴燕夏低声说,“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老婆你还会想他吗?”

“咦?”

“老实回答。”

……梁凉真呆了,吴燕夏到底是大奇葩还是超级大奇葩。

梁凉一直以为,吴燕夏马虎精明,但他表现的,一直都是对魏奎真的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毕竟自己都被他抢过来,吃干抹净,还像个收费低廉的小外围,都陪玩□□到贵州,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吴燕夏怎么突然掉头吃起魏奎的陈年老醋?

梁凉小心的问:“那个,你为什么突然提魏奎啊?”

“我为什么不能提?”吴燕夏顿了顿,他不快的解释,“我小舅舅唱了首灰姑娘,我怎么感觉,魏奎以后也会对你唱这一首歌?”

……这吃醋的思路也太奇葩了。

梁凉继续维持着呆滞,好吧,魏奎确实会弹吉他,也确实会唱歌。不过,问题是她不喜欢《灰姑娘》这首歌啊。

歌词里面有句很关键的,“虽然你并不美丽”,她现在可是觉得自己美的很!

而且吴燕夏听小舅舅唱情歌,又怎么把自己和魏奎联系到一起的。这猪的脑子在思考什么,果然还是完全猜不透。

吴燕夏背着梁凉往前走,无论他怎么追问这问题,梁凉都坚决不肯回答。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抓到一次让吴燕夏吃醋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吴燕夏原本只是随口问的,但被她东扭西扭的搪塞着,反而真的隐约就动了醋火,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恼怒,他耳朵都烧了起来。

梁凉感觉到了,凑过去娇娇的咬住,“嗯嗯嗯”的笑说:“就不告诉你我喜欢谁!就不!”

吴燕夏笑骂了声,也把她白生生的手指从自己脖子上扳下来,一口狠咬上去。

梁凉直被咬得在他后背缩起来,好不容易从他嘴巴里抽出来,不敢再闹,就委屈的说:“好吧,最喜欢你了。”

吴燕夏这才满意。

天越来越黑,不知觉间,他们已经远离苗寨,远离公路,石板路慢慢变成泥路,最后变成了彻底的泥,他们进而走入了尚未开发的深林大山当中。接踵而至的是盘错极深的藤筋缠扭着粗木,茂密的灌丛,静夜当中的山林里有股腐烂和瘴气混合的湿润味道。仿佛有鸟叫,又仿佛是风吹的声音。

眼前绿雾渐深,吴燕夏背着梁凉,费力地往山顶方向攀爬。

她想下来,他又不让。中途休息了两次,吴燕夏继续往前走。梁凉也不知道他想要带她去哪里,反正这位大仙总神神秘秘的,直到过了会,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缠绵温柔的淙淙流水声。

四下极静,夜雾都在四周晃动。

梁凉最初只能看到那些很硬树叶的灌木丛,和手电筒的光亮。但黑暗中,有什么正从天空后面透出来。

满月终于从大山初升起来,遮天的树木中透出点影子,一厘米一厘米的往前移动。

一个又硕大又金黄又荒唐的满月倒影,豁然出现在眼前,眼前低凹处是一弯深湖。水广阔无边,万千细小的月芒,都在眼前粼粼的晃动,倒映着头顶整片浓湮苍穹。

如果不是吴燕夏就陪在她身边,梁凉几乎以为这又是场梦。这山顶处,真的有一个传说中的镜湖!

吴燕夏很小的时候,曾经误打误撞走过这里,而这一次,他胸膛的心跳比小时候的初见有过之而不及。

吴燕夏屏声息气的站了会,随后背着梁凉,敏捷的踩过岸边的灌木,接着靠近湖泊入水时传来哗啦一声,他脚步不停,居然就这么走进了湖里。

梁凉轻轻的惊呼,紧张趴在吴燕夏的背上。

“夏夏……”

“嗯?”他低声回答。

梁凉张了张嘴,吴燕夏还在走,他每在湖中走一步,脚步的牵动,都同样带动着湖面莹澈的水纹,而水波温柔的推荡开后又荡漾着远处的光华,月光越来越盛,如场冷焰火,仿佛能沿着这条白色的、熔银水道不停的走,就直接游到月亮之上似的。

“……我,我害怕,我们要去哪儿?”

“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

吴燕夏没有多回答,只把梁凉往背上抬了抬,她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还有那股熟悉男人味道。

湖岸浅缓,随着吴燕夏继续小心的往镜湖深处走去,湖水,慢慢从他的鞋底,漫延到线条流畅的小腿,再浸湿了梁凉整个下垂的蕾丝裙裾,最后到达两人的腰间。

梁凉的衣服、腿、腰终于也湿透了。

整身的裙子荡漾在水里,她打着哆嗦,感受到冰凉的湖水蠕动着。

吴燕夏却还在跋涉般的在水里走,每动一下,都牵动着她,从最里处牵动着湖面的幽暗水波,再层层叠叠的扰乱月亮的倒影。

天上的月亮则亘古的安静沉默。

镜湖并不深,走到快中间的位置,终于,吴燕夏停下脚步,把梁凉从后背放下来。

“我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个湖,也是满月。当时坐在这旁边,发呆了一个晚上。但走回去后,我爸妈把我打了一顿,说我撒谎。而我没法向其他人证明,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个湖的存在。”他看着她,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欲望,眼瞳如贵重宝石般光亮但又极沉重,仿佛是小时候那个固执沉默妄为的苗族小男孩,他喃喃地说,“这里真的有一个湖,你可以跟着我来看看的,这不是假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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