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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法花园(10)

一顿饭下来,数赵想容在餐桌上笑得最多,三十多岁的女人,托着腮,依旧乐于把工作上的小细节分享。泄恨般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响。

赵父赵母却特别珍惜这翻腾性格的女儿,不以为意,享受餐厅里难得的喧闹。

剩下周津塬和赵奉阳,冷场之余,似乎有必要说点什么。

赵奉阳放下酒杯:“听说,妹夫马上能做到副主任医师?”

“公职提升没那么快,但可能就这几年。”周津塬最近实在太忙,没怎么打理的头发略长,露出高挺的鼻尖,带着日式男人的温柔错觉,但一说话就露陷,若有若无的嘲讽,“和院长都打好招呼,确实不能再压我了。”

赵奉阳给两人的杯里续红酒,一边说:“现在就已经是你们院最前途无量的医生吧?我都忘了,学医前,你原先大学本科什么来着?”

“金属材料工程。”

六个冷冰冰的字。

“全国的医学生里,像你这么爱操纵权力的都没几个吧。”房地产商阴险的问。

“有话直说即可。”

赵奉阳注视眼前剔透的红酒杯,就像欣赏女人玲珑的胴体,有欲望,但又很谨慎。他呼出一口气,低声说:“津塬,我敢拿三千万现金,拍在这里打赌,你当医生这么多年,对救活人命这事没有感觉。你和我的脸皮差不多厚,做事么,风格也差不多,并不关心个体死活。我只能感谢自己腿废的早,躺不到你的病床上,做不成你的实验品。”

周津塬五分钟内没说话,中指指尖抚摸着杯沿。

身为医生,周医生就诊时耐心负责的态度被患者称赞。上手术室也失误率极低。但是周津塬的恩师,泰山北斗级的博导到他现在医院的科室顶头上司,当着外界都以他为傲,却一直压着不让他继续升,说缺乏对患者怜悯的心。

妙手没有仁心非常可怕。

周津塬并不以为然,但面子上一点不争。当住院医生的六年,无可挑剔地敬业,高烧和一次意外的食品中毒,还是坚持出勤,最挑剔的护士长都喜欢他。他们教学医院,忙完病人忙论文,赵想容每天深夜去医院找他,吵完架后,又得晦气地帮他把换洗衣服拿回家。

“其实医生这工作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凭借对人体有限的了解,用有限的知识和技术去治疗。”周津塬很刻板地回答,“有基本的职业道德感就够了,不需要在任何事上强行拔高。而我相信不久后,部分医生的工作都能被机器人所取代。不过,多发点SCI,在我眼里肯定比赚钱有意思。”

“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赵奉阳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但是,我就喜欢赚钱,我当不了医生。”

赵想容跟父母聊天时,她一直留出视线给旁边。

她看着大哥和周津塬的表情可疑,但也听不到他们低声说什么,所幸笑盈盈插话:“大哥,我最近在学法语。你之前的张秘书也会法语吧?哪天她不忙,陪我聊聊天,传授下我学语言的心得。”

“哦,张秘书?她辞职了。”赵奉阳不动声色地说,顿了顿,他慢悠悠地说,“她怀孕了,我想让她打掉孩子。她没同意,索性就给了笔钱让她走了。”

席间一片静谧。

赵奉阳恍然大悟似的解释:“孩子的爸爸不是我,她怀孕后,很难适应高压工作强度。你不要误会。”

赵想容拿起叉子,懒懒的叉来块小西红柿,含在嘴里:“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直接给它取名叫赵误会吧。不对,我觉得,这世界上没人敢给你生孩子。”

冷笑话又带来冷场。

赵父和赵母有点头痛,他们家分家特别早,兄妹仨没什么财产利益上纠纷,二哥留在美国当他的学者,大哥继承父业,赵想容原本和赵奉阳最好,不知怎的,兄妹俩去年大吵一顿,闹翻了。

长辈们问怎么回事,赵奉阳摊摊手,赵想容微微一笑,他们就以为兄妹之间的小打小闹。然而赵想容和赵奉阳就好像卯上了,彼此见面唇枪舌剑的,在周津塬面前有点难看。

整个客厅里,只有赵奉阳跟着一起笑,薄薄的笑容。随后,他主动敬了她一杯酒,在酒杯后面看着美丽妹妹的表情,是少年对着初恋情人,也像追逐鹿的恶犬般痴迷目光。

赵想容晚餐时没举起过几次筷子,虽然端着酒杯,但滴酒未沾,看上去好像只是兴奋到说话忘记吃饭。实际上,她整个人没有艳丽妆容支撑,都好像被冲到下水道里。

赵想容吃完饭就托辞累,急着要先走。

赵奉阳叫住她,把她单独拉到旁厅。兄妹俩独自相处,赵奉阳把桌上一堆购物盒推给她。

赵想容低头看看,爱马仕的橘色方形盒子,芬迪的黄色圆包装,几双潮牌爆款的小白鞋,还有不少奢侈的沙龙香水和护肤品,堆成礼品山。

赵奉阳温言说:“豆豆,都是这两个月给你买的礼物,我也不懂你们女孩子的心意,就看别人有的,都给你买了。你拿走。”

赵想容抬起头,她懒洋洋地说:“谢啦,我不要。”

赵奉阳额头宽大,稍微皱眉就显得过分老成:“还没打开看就说不要?”

赵想容噗嗤笑了:“你送的肯定是好东西,但我也不差这些,心意领了,就转送给你那些新女友吧。”

赵奉阳笑了:“还生我的气?”

她轻巧地说:“是呀。”

他叹口气:“豆豆,你真能为了一个外人,恨我一辈子?”

“我们是家人,我不恨你。可是,你要想让我对你毫无芥蒂,那我做不到。你如果敢逼我,那咱俩就走着瞧。”

赵奉阳发现他接下来的话被抢着说了,一时失笑哑然。

但赵想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她说:“赵奉阳,我没开玩笑。你以后做事给我小心点!”轻启朱唇的时候,就像刚从红磨坊舞台里摘下的华丽面具,竭尽巧思无一不精,但只是美艳冷漠的死物。

赵奉阳看着她,他刚来到赵家那年已经十二岁,异常体弱的瘸腿少年。赵想容那会岁数小,富家小女孩嘟着胖脸,没带牙套还有点微微的龅牙,穿着红色连衣裙,眼睛里水分极足,黑白分明,她也是威胁他:“瘸子,你给我小心点。”

又过了三年,眼高于顶的小姑娘才肯和他主动说话,但语气柔和了很多:“我们是家人,我不想吵架。”

沉默当中,赵奉阳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我们是家人。豆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挑一个礼物吧。”

赵想容最后拗不过,她也不想让大哥太难看,随便从那堆东西里挑了双平底鞋。

385码,这是她的鞋号,在女人里算大脚。赵想容在最爱美的时候,爱穿小一号的高跟鞋,她足弓高,挤得流血。过三十岁后才不爱折腾自己。鞋码不合适的鞋子,再美也和自己无关。

周津塬看到赵想容拎着山茶花的包装袋走出来,也知道是赵奉阳又送妹妹礼物,微微一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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