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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法花园(6)

“哪位呀?”

对方原本翘着二郎腿,斜眼瞥到赵想容推门走进来,立刻停止破口大骂。小明星跳下来,跟她主动打招呼。

大家这才知道,赵想容是有来头的,再一打听,粉红豹的大哥,是这五年来炙手可热的房地产商和投资商赵奉阳。哦,原来是重量级关系户。

赵想容也当然知道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但她在杂志倒也老实,从最基础商业软文开始写,加班毫无怨言,日日准时上班。只要是秀,都状态很好的赶过去,最忙的时候负责八个版面,源源不断地出产时尚垃圾。

再加上她人不坏,别人拜托什么事,言出必行。粉红豹的美名在杂志社里也传开。

刁姐听完时装组最近的工作,两人就封面讨论几句,最后问赵想容的法语班还上着没有。

赵想容现在是资深专题编辑职位,如果想继续晋升,一定得亲自跑两次国际服装周,代表该杂志的形象与各大品牌维系良好关系,甚至要采访几次设计师,混个脸熟。

关键在于,赵想容的英语巨烂。

如今区“上流社会人”的不仅仅是钱,一口纯正流利的英语就是标配。他们杂志社里精通英语,甚至二外好的人很多,但这些人里,显然没有赵想容。

她操着一口堪称塑料垃圾般的中式纯哑巴英语,每次出国得带翻译。关键是,赵想容自己也没上进心,起英文名都直接叫dodo,简单可耻,完全没打算往洋范儿上靠。

如今这小祖宗突然开了窍,想学法语,刁姐自然要鼓励。

赵想容对刁姐这个上司一直尊敬,耐着性子回答。

是的还在上法盟,是的真的没有逃课。学了什么,哦,学了 Bonjour,Au revoir,C\'est La Vie,法语的“中国人”听起来有点像“支那人”,怪怪的。

“好好学法语,学费到时候我给你报销。赶紧考个证书。”刁姐的英语和法语都说得非常流利。

赵想容敷衍地点头。

“豆豆,你跟你家医生最近关系挺好?”刁姐冷不丁地问。

赵想容警觉地抬头,微一皱眉。

刁姐显然把她刚才长时间盯着杂志“出轨”的一幕,看到眼里。

皮肤透明,黑眼圈很重,白净瘦溜的手腕垂在膝盖上,很淡的憔悴感,裙子是16年的范思哲,鞋子倒是今年最新的平底鞋。除了工作转发,好几个月都没更新朋友圈,前段时间叫出来参加音乐节也没去,她不高兴的时候习惯性轻抬下巴,嘴角却总有点温柔笑意,当然这是粉红豹对她暂时没办法咬死的人才赏脸笑的。

赵想容精致的脸看不出情绪,她主动说:“确实有件私人的事确实要跟你汇报。”

刁姐把赵想容叫过来,也是顺便拉近感情,要不然内部汇报工作都在邮件里,哪用当面聊。

刁姐自己从编辑干上来的,踩着两三名同僚,内斗钻研五六年当上主编。

她冷眼瞅着,这姑娘是个能栽培的亲信。只不过,赵想容外表大大咧咧,跟谁都玩都好,实际有点捉摸不定的神秘。杂志社谁都知道,粉红豹每次一低落,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与家里的医生丈夫闹不和。

赵想容闲闲地说:“老大,我今年都快四十了,早就成高龄产妇。准备这几个月开始备孕。想着跟您说一声,搞不好,明年我就要休产假。”

刁姐听到第一句愣住:“你哪有四十?”

赵想容眼波粲然流转:“我的青春,咱们杂志可要负责!我从大学毕业就在这卖命,结婚七年。今年三十多了,这不就奔四吗?”

刁姐被堵得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候有助理敲门,说国外客户来了。赵想容匆匆脱身,重新坐到办公桌前。

桌面的私人手机,收了好几条短信。

“豆豆,我知道你拉黑了我电话。”这是她的大哥赵奉阳发来的短信。“豆豆,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做热吉玛?”这是萧晴要蹭着她名额,一起到美容院做热玛吉。

赵想容谁的短信都没回,她晃动鼠标,唤醒电脑。

小助理编辑海伦过了会凑过来:“豆豆姐,涂霆经纪人跟我们对接上了!”

凃霆是娱乐圈两年蹿红最快的小鲜肉,在韩国当过练习生,回国出了张专辑,演了几部电视剧和电影,这么折腾才刚过23岁。

他原本不温不火的,但接了个网剧,又唱红了主题曲,热度突然就跟火烧云似的烧上天。

赵想容在街边商城的广告牌和公交车车身经常见过他的脸,确实帅,但属于个性的长相,眼睛微陷,竖着背头,有股子天然桀骜劲头。她对男人审美很狭隘,具体参考物就是周津塬那个唇红齿白的王子类型,因而不喜欢他。

何况,所有纸媒鼎盛时期过来的人物都瞧不上流量明星。

她们杂志社火的那几年,专业模特和一线影视大花才有资格谈封面合作,杂志社还挑挑拣拣,哪像现在都靠流量说话,长得类似人样的都登堂入室。

不过,赵想容还是要了对方经纪人推送,他们之前都不认识,微信上来却“宝贝”“亲爱”,柔情蜜意的假客套。

赵想容热爱浮华的时尚圈,也热爱这种场面话。

她热爱所有红色的、有生命力,活着的东西,无论真假。

第4章

周津塬今年才调回到东院,全天一直泡在手术室。

他所工作的医院,是全国最好的一家三级甲等综合医院。而在科室里有同样的鄙视链,外科鄙视内科,神外鄙视其他外科。周津塬是脊柱外科,骨科中的心尖尖,他下午的手术是一名接受脊椎矫形手术的七岁儿童,手术开始前给予正压通氧和冰帽,但结束的时候,对方心脏骤停,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心外按压后,参与抢救的心内医生发现窦性起博,抢回生命。

交接出了手术室后,几名还有力气吃饭的年轻医生爬到饭堂,又因为长时间心肺复苏的科学规范吵起来。

周津塬坐在旁边,搅动眼前的稀粥。

窗外的冬日天色凝沉,医院食堂是蓝色桌子和蓝色塑料椅,不锈钢的餐具。饭菜的味道不太好闻,旁边其他医生和护士走来走去,领着免费的水果和包子,每日对生死情感置若罔闻的模样。

门口站着一个人。

周津塬淡淡一个警告的眼神,对方就没胆上前。

他微转过脸,把饭盒里的东西吞完,跟几位还在吵的同事低声说几句走出门。

苏昕穿着很薄的牛仔衣,身型单薄。她在医院楼层漏下来的冷风哆嗦着,用手提着一个皮卡丘的饭盒,长直的头发,还有个清丽婉转的美人尖。

她抬起头,朝他无声又害怕地笑笑。

周津塬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来。

“我刚刚去病房看望我妈妈。自己在家做了点东西吃,所以想着也能给您送一次饭。”她脸色有点不自在,但态度依旧维持着不亢不卑。

周津塬也没伸手接饭盒,他耐心地等她说正事。

身后依旧有医生和护士川流跑进来赶最后的饭点,职工食堂的开放时间,从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马上就过饭点了,不少医生吃完后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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