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我……”刘坎喉头哽咽了一下,“我对不起你。”
李寸心抿了下唇角,神情变得怅然,其实那一天在西瓜地旁争吵时,刘坎知道说这一句,也没有后头这么多事了。
她做这个村长,做这些事,没有想过要别人回报她,只是希望他们能记得能知道她做过什么。
她没无私到可以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
李寸心将目光移转,望着别处眨了下眼睛,“大家流落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亲人朋友,只有彼此,这里环境并不恶劣,不需要互相争斗才能生存下去,相反这里条件很好,所以我们更应该互相帮扶。我们这个村子,只要愿意来,我们都欢迎你来,帮你在这里定居,没有任何条件。但你没有付出代价,一切来得太容易,就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珍惜这在一起生活的机会。”
“可我的村子,不是做慈善的免费旅馆,供你消遣的地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李寸心话是对刘坎说的,却是赤着眼睛面朝着所有人。
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群噤若寒蝉。
“我,我……”刘坎垂下脑袋。
李寸心看向一边,对刘坎说道:“太史桓,你认得吧。”
抱着手看戏的太史桓一愣,嘀咕道:“扯我干嘛。”
“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不珍惜机会的那个人。”
太史桓像是无端端走在地上被踹了一脚,满脸菜色。
“他不算是我们村子的人,目前来说,只是暂居,留待观察。”李寸心道:“这次的事,你自己来认了,还不是无可救药。你要是真心改过,我可以让你留下来,但是改过不是说说而已。”
刘坎眼睛一亮,他原以为路走到了头,没有希望了,谁知道李寸心还是给了他一条路,他差点要哭出来。
李寸心说道:“三七的事,也不能不罚。”
刘坎连连点头,“我明白。”
“春天的石材开采,秋季的水渠挖掘,接下来几年的体力活,你榜上有名了。”
简而言之,发配苦役。
寻常这种重体力活是村里人轮流来,没多少人愿意干,李寸心这么处置,不少人高兴了,因为刘坎顶了一个名额,那做事的时候就少征一个人,加上于木阳几个也被罚去挖石矿,明年他们就会轻省许多。
刘坎道:“我愿意,我认罚。”
众人又不由得唏嘘,刘坎因为干活拖延偷懒而闹得要离开,现在却要干最重的体力活,还不一定能回来。
“我想这一次,你应该知道再偷懒耍滑会有什么后果。”李寸心说道:“你现在和太史桓一样了,留待察看,以观后效,如果故态复萌,村子里留不下你,至于你会被丢到什么地方,你可以问问许叔。”
刘坎乖觉地点头,即便是‘留待察看’也知足了,“我明白,我明白,不敢了。”
和刘坎有些交情地松了口气,其余围观的也莫名出了一身汗。
“好了,都别在这站着了。”李寸心向众人说道:“去吃早饭吧。”
众人慢慢散了。
李寸心寻向一边,颜柏玉嘴角微翘,露出浅笑,正望着她,李寸心有些慌地把眼睛转到别处,想了想,又瞧了回去,颜柏玉还看着她,她便朝颜柏玉笑了笑。
对于这一次的配合,摆出村长的气场架势,两人生出些心照不宣来。
一旁在云夏二人屋子休息的孙尔和杨太楠也瞧见了这一出好戏,杨太楠看向孙尔,说道:“昨天用那个人摆平了三七的矛盾,平了我们的怨气,还借我们的手收拾了那个人。今天一边唱红脸,一边唱白脸,罚了那个人苦役,那个人却对李村长感恩戴德。唉,军师,你这交易怕是不好谈。”
孙尔越过走动的人群,望着颜柏玉和李寸心,“进退有度,宽严并济,和这样一群人才好谈。”
李寸心把杨太楠这一行人还是当客人在对待,昨天管了晚饭,现在人散了,到两边堂屋早饭的时候,也邀请着这一行人一起早饭。
杨太楠和孙尔还算矜持,张鹤钧几人看到桌子上的手擀面时,很没骨气地直咽口水,目光像是粘在了碗里。
然而还没等端上碗,外头那三条壮硕的狼叫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朝外张望,有的人站了起来朝门边看情况,“好像有人从村西那边过来了,骑着毛驴呢。”
“没见过。”说话的人朝孙尔几人道:“你们村的吧?”
杨太楠几人忙放下碗筷,走了出去,那远处骑着毛驴赶来的两人,一个是昨天回去报信的小七。
另一个是一个扎着三股辫的女人,她的头发像是久未打理,变得很毛躁,女人生得极俊俏,高鼻薄唇,眉眼深,因为疲倦未休息好而使其更加深邃。
她脸上是一种过度疲惫后的麻木表情,连狼威胁警告似的嗥啸也没惊动她分毫。
杨太楠向远处的女人叫道:“钱榆,这里。”
作者有话说:
钱大夫,千呼万唤始出来。
李寸心:哇,金色传说!
第74章
驮着钱榆和小七的毛驴走到云夏二人屋子边上时就不肯再动了, 踏足陌生畜群的领地让它们烦躁。
前方三条灰狼正好奇地打量着来客,梧桐树下拴着两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晒稻场旁的空地上用竹条圈起一个畜圈, 十来只绵羊乖觉地挤成一团,畜圈旁的几头奶牛没有被拘束, 奶牛身上有黑白相间的花纹, 腹部悬垂着饱满的乳/房。
钱榆从那几头奶牛身上收回目光, 瞥向一边走来的杨太楠等人, 她的目光在杨太楠和孙尔身上扫了一眼,落在后边跟着的张鹤钧五个人身上,冷哼一声, “你们可真能耐。”
几个人咧了咧嘴,笑也笑不出来, 哭也哭不出来, 身上像有虫子在爬。
“哪个被狼咬了。”
张鹤钧身旁那被狼咬伤了腿的男人畏畏缩缩地出来,冲着钱榆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钱医生。”
钱榆下了驴背。男人自觉地拉起裤管,露出伤处,腿肚子上的伤口不深,仔细清洗过, 已经结了暗红的血痂,是普通的野兽撕咬出来的外伤。
钱榆弯腰瞧过一眼后, 直起身来,抬起男人的下巴,抵着他的眼皮看他的眼球, 又叫道:“舌头。”
男人配合地吐出舌头来。
人生命的顽强程度是个玄学, 仔仔细细娇养不见得长命, 糙生糙长反而赖活天年,有的人一道小伤就要了命了,有的人全身都没一块好皮肉照样活下来。
这野兽咬伤,幸运的话它就只是个皮肉伤,不幸的话继发感染,会有多严重实在难说。
钱榆把着男人的脉,为多了一个伤患而皱住了眉头。
男人看着钱榆锁起来的眉头心惊胆颤,钱医生笑起来怪吓人,诊脉的时候脸沉了下去更吓人,男人声音不禁发抖,“钱,钱医生,我……”
钱榆丢开他的手,颇嫌弃地说:“你好得很。”
男人松了口气,心落回了肚子里。钱榆看向杨太楠,问道:“还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