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巷子里有狗,可能还有老鼠啊。”他是昨天听那个汪师妹说的,曲开颜怕老鼠。
“喂,人家美女说什么,你好认真听哦。”
“我给隔壁的邻居打电话,你到了跟人家拿备用钥匙。”他突然道。
曲开颜才想起来,那天在他姑姑那里,邻居阿姨和女儿也在。
“这样会不会不方便?”
“无所谓。你一个人不怕就行。”
“还是算了吧。你姑姑的住处,我不想人家邻居觉得你好随便。”
周乘既那头听后沉默了片刻,问她,“出什么事了?”
“没有。”她也不知道。只是陡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心里像长满了草。
那头突然决断的口吻,“我给方阿姨打电话,就说我落东西在家里,你要取了寄给我。你宿那里,关好门窗,别管其他。别人打听,拿出你最擅长的嘴脸,爱谁谁。”
曲开颜瞬间笑出声,“什么呀,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样的啊,爱谁谁。”
“别笑。”
“是你笑话我,周乘既!”
“扯。我明明在赞扬你。”周乘既说,懂得拒绝并严阵拒绝,明明是个最上乘的智慧。
有人心里那一片荒草,突然就燎起来了。烧得她满面的红光,乃至绯色。
好吧,这一刻她承认,有些话比不上这样的认可乃至表扬,更让她受用。
“哦。你还要忙多久?”
“今天会有点晚,产品干涉了几处……”他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巴拉巴拉一堆。
曲开颜撇撇嘴,臭脸转得意洋洋,然后狠狠取笑他,“去挣你的血汗钱吧。”
双方收线前,周乘既朝她嗯一声,“你昨天跑了,打包的东西也不要了。浪费我的‘血汗钱’。”
曲开颜挂了电话,骄矜甚至稚气地笑了许久。
周乘既出差这一周,曲开颜任性地在他住处住了一晚。
后来还是老实回自己住处了。
因为她怕,怕陌生的房子,也怕空落落自己的脚步。
周乘既对她的任性听之任之。只在出差第六天,微信上问她,你和你表姐从前去Y城,都住哪里?
曲开颜无所谓地报一些星级酒店的名字。然后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周乘既:没什么。顺路想回趟家的。
曲开颜问他,你忙完了?
周乘既:嗯。提前结案。
哦,提前完工头一个要奔的地是家里。
曲开颜说不失望是假的。周乘既再东道主口吻,问她,有没有想带的,顺便的话,我可以帮你‘代购’一下。
大小姐严阵:没有。
然后对于妈宝男一心想回家,表示尊重吧。哼。
*
周乘既七天的外勤,压缩到六天全线督工完成。
这天,下午将近四五点的样子。他车子抵达Y城,一栋旧式花园洋楼前。
天光还有亮影子。庭院里的小楼已经灯火通明。
像是家里待客的光景。
这里是周乘既爷爷奶奶的住处,小楼是奶奶娘家的产业。那些年代也早已充了公,后头辗转拍下来的。
舅兄一家早已出国去,这套老房子当初托付到小妹手里,其实斑驳不堪。
老夫妻俩硬是一点一滴积攒、布置到如今模样。
庭院里,几十年如一日的两棵对称的楝树。
围墙上,夕阳将尽,也能看到满墙头的藤彩虹。烂漫妍好。
夏季里,还有葡萄架遮起的阴凉。
周乘既小时候在那葡萄架下玩耍,陡然一只阴冷的蛇掉他头上。
吓得边上乘凉喝茶的奶奶扪心、喊天。
乖乖儿却一把把那冷蛇抓下来,啪地掼地上去。
*
南面落地窗看进去,里头厅里欢声笑语连绵一片。忽地,门口挑帘进来一潇洒挺拔的身影,不等他出声,沙发上的老太太先是惊也是喜,
“哎呀,你怎么回来了。”
在座的好些个学生不认识来人。蒋老师不免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家的乖乖儿呀。”
第30章
今日是蒋老师同授课的学生们约好的一记日常沙龙。
刚还在说的, 晚上留在这里,蒋老师请他们吃晚餐。
碍于乘既悄默声地回来了,老太太也弄得没阵仗了。学生们还在呢,她一改气定神闲的神仙教授之态, 恨不得追着自己的孙儿跑。
那头周乘既简略和祖母的学生们打了个招呼, 就先一步上楼去。
奶奶追着他问:“你有事回来办?哪天走啊?”
“明早吧。”周乘既把风衣外套脱给家里帮忙的赵阿姨。
“明天早上啊。这么赶。”
周乘既见家中还有客, 便要奶奶不必管他,他上楼洗个澡,“爷爷呢?”
蒋老师便要赵阿姨给老头子打电话,“顺便也给春香他们说一下。”
周乘既人往楼梯上迈了几步, 又回头看一眼赵阿姨, 想说什么, 奶奶又仔细端详着。他便懒懒不高兴开口了,径直上楼去。
直到他在自己卧房里洗漱完,一身睡衣睡裤地出来, 门外有人敲门。
他们家时刻都优雅的老太太, 絮絮叨叨告诉乖乖儿, 都是因为你,害我临时放了学生们的鸽子。
周乘既不高兴依老太太,“您可别赖我, 我回来可什么都没说。实在不行, 我在房间里对付一顿, 我可自在了。”
蒋老师一面把刚泡的一杯清咖殷勤般地递给乖乖儿,一面怪他没出息, “哪有好大儿在房里吃饭的。又不是从前出嫁的新娘子。”
周乘既连轴转地这些天, 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这一趟,他确实累得够呛。也只有老太太懂他疲乏泡个热水澡后最乐意喝一杯热咖啡。
湿发没干的人, 才啜饮一口,奶奶殷勤地喊他,“乖乖儿、”
周乘既眉毛恨不得竖起来,“蒋老师,咱们真诚谈一下,能不能不要在外人面前喊我这个名字。确切说,都不要喊了,嗯?”
蒋老师不答应,“我喊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呀。”
“你给别人听到,以为我是那种……”周乘既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总之,给人很溺爱,很荒料的感觉。
蒋老师却耳清目明得很,“你怕谁听到啊?”
乖乖儿严阵拒绝,“不喊行不行?”
“行。那么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
“你待会下楼换件衣裳好不好?”
“理由?”
“理由就是……你妈妈一个学生留下来吃饭……”
周乘既即刻把手里的咖啡还给殷勤人,并表示,他刚洗完澡不高兴再换衣服了。“您不是最先锋的一个人嘛,不是只有你们女性有穿衣自由的啊。我也有,我在自己家中,穿衣蔽体,没任何冒犯乃至流氓行径。”
蒋老师教书看诊,受多少人爱戴。偏偏争不过她的独子,连带着独孙。
眼见着讲理讲不过了,干脆摆起大家长的威严来,“我不管,这是我的家。我留个学生下来吃饭,我的孙儿穿个睡衣就下楼去了,说出去,人家要笑话我们家的家教全是嘴把式、花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