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妮站起来去了洗手间,她得好好洗一洗,她的身体里还残留有肖文的痕迹。花洒里的水溅落在沪妮的身上,晶莹剔透。沪妮擦洗着自己的身体,她知道这具身体上已经烙下了肖文的的烙印,他她感到了屈辱,感到了疼痛,这些感觉都将留在她的身体里,永远都不会消失。面对外面的男孩她反而平静了许多,他们是平等的,他们是公平的,她不用去猜测他怎样看她,不用理会他是否爱她。她答应了给他身体,原因是他要付她五千块钱,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沪妮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当沪妮裹了毛巾站在床边时,男孩瞪大了眼睛,惊讶和紧张让他忘了自己手里还端着酒杯,事实上他已经喝光了半瓶酒,他紧张,他害怕,这是他的初夜。所以他不得不拼命地喝酒,来抑制自己的紧张。
男孩也进去胡乱地冲洗了一下,他向沪妮压来,剧烈地颤抖着,脸上的表情像要哭的样子。沪妮心里出奇地平静,她甚至都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恶心,但她知道肖文就这样被她恶意地赶走了,她以后不会再面对肖文,她要惩罚自己,让自己不会再去爱他,去依赖他。
眼睛投向窗外,山城美丽的夜景。男孩还没有进入,却已经不能控制地爆发了。他懊恼地几乎哭了起来,对沪妮恳求地说:“这次不算好不好?”沪妮点点头,男孩脸上露出了很喜悦的笑容,带着很多的感激。
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男孩很有风度地送沪妮到了她的宿舍门口,然后有点羞怯地问:“我下次还可以找你吗?”
沪妮冷冰冰地说:“不行!”然后就关上了自己的门。沪妮倒在自己的床上,包里有三千块钱,厚厚的。她把它们取出来,放进抽屉里,明天要去把它们存上,又将有一段时间她不用担心生计问题。沪妮很快地睡着了,没有做梦。
过了保质期的爱情没有了(一)
金子
沪妮开始了自己的生活,那次和那个男孩的恶意交易奇迹般地让她走出了泥潭,她不再依赖肖文。
空余的时间就呆在了租住的宿舍里写作。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将来是有好的出路的,沪妮自然不愿意自己只是一个平庸的人。心里的一些愿望在膨胀。作家,一个已经落后时代流行的称号,却吸引着沪妮每天趴在桌上哼哧哼哧地写。强烈的诉说的欲望,像排泄一样地
流在了纸上。很少和外界交流的人,写作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对现实抗拒的人,写作是最好的逃避现实的手段。
沪妮突然觉得,她在边缘地带找到了平衡,在迷茫里找到了出路。
如果没有别的事发生的话。
有因就有果。沪妮抱着侥幸心理逃避的结果,终究,没有逃掉。
小腹又开始疼起来,很疼,是痛经吗?沪妮希望是,这次的例假晚了十几天,但终于还是在焦急的等待中来了。
沪妮坚持着,汗珠一滴滴地滴落下来,身体里纠扯地疼痛,疼得人魂飞魄散。沪妮蜷缩着,身体冰凉得瑟瑟发抖,有人向这边投来惊异的目光。沪妮站了起来,她决定回去休息一会。
就在这个时候,沪妮重重地倒了下去,周围一片惊叫。沪妮恍惚看到一张张因为惊讶而扭曲了的脸,还有许多失真的叫声……
学校医务室里,校医手忙脚乱地指挥送沪妮来的几个学生,把沪妮背进了学校的一辆面包车。他刚刚测得的数据:高压75,低压45,心率140……不能再有一点耽搁。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抢救,沪妮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没好气地对她说:“要是再拖几个小时,命都没有了!”
沪妮睁着黑洞样的眼睛,看着窗外几盆十分茂盛的海棠,上面不时有蝴蝶飞过,十分美好的生物世界。手背上,扎着一只针,连着高高挂着一瓶药水,虚弱的身体能够从这里得回力量。但,前途,真的是渺茫了,沪妮被扔进了地狱,那里深不见底,黑暗空旷,最可怕的是,看不到一点希望。学校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被开除的,沪妮绝望地想。难道生命注定要平庸,随着每一天日出日落,在地球上某一个寂寥的地方,虚耗自己无聊的生命。
沪妮转回头,看着慢慢滴落的药水,缓慢,无声无息。
小腹的伤口开始疼痛,由于输卵管妊娠破裂,手术中,已经将输卵管全部切除,这意味着沪妮今后的生育能力将全部丧失。一个那样的年龄还体会不到的伤痛。
过了保质期的爱情没有了(二)
金子
期间,肖文在一个深夜来看过沪妮,目的是希望沪妮不要说出他的名字,他是这一届美术系主任的人选,当然不是唯一的一个,他不希望被对手因为这样的事情打倒。
在沪妮的床前,肖文甚至低声地啜泣,拉着沪妮的手请求原谅。他没有看她,他不敢看她,低垂着自己无路可逃的眼睛,表情张皇失措。就在那一刻,沪妮完全地释然了,肖文曾经高大的形象像沙堆一样地倒塌了。沪妮甚至为自己竟然爱过这个人而感到羞耻,为自己曾
经和这样一个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而感到窝囊。
沪妮答应了肖文的要求,拒绝了他五千块钱的“赔偿”。她告诉他,你赔不起。
肖文走的时候,沪妮没有看他一眼,让她许多个夜痛彻心扉的初恋,就这样仓促地收场了,尴尬,不堪,不值得留念。沪妮甚至希望,从来没有发生过。
再后来,是学校纪委的老师,还有肖文的竞争对手。
“你可以把情况讲清楚,或许我们还可以帮助你。”肖文的竞争对手透过眼镜光片,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沪妮说。
沪妮茫然地看着前面的一块墙壁,不想说话。
“到现在了,你还在维护什么?说出来,我们可以帮助你的。”镜片后面隐忍的目光有些失去了耐心。
“……是学校外面的人,我的男朋友。”
“梅沪妮!你要相信学校,相信领导,是可以帮助你的。”
“……”
“这样,你先休息,想起什么了,再跟我们反应。”
来的人都走了,沪妮想吸烟,病房里还有几个人,两个刚生完小孩的年轻妈妈,这里是禁烟区。放一颗糖在嘴里,根本不能抵挡嗓子的烦躁。但只能这样了。
过了保质期的爱情没有了(三)
金子
在医院住了十来天,沪妮回到自己租的小房间,她已经收到学校的退学通知。曾经规划过的美好未来没有了,曾经争取到了一个起点被取消了,可以有千万种的对未来的幻想没有了,可以有的对未来最大限度地想象没有了,可怕的平庸和不得已的随波逐流像宿命一样地紧跟着沪妮,像一场可怕的噩梦。
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关了几天,完成了那部中篇小说。写作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让自己有
希望摆脱平庸的命运,更能够拯救自己黯淡的灵魂。
在宿舍里蜷缩了一些天以后,沪妮让自己说服了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说服自己走出这间屋子。毕竟,她还是向往外面的世界的,一个新奇的,全新的世界,比她预想的时间提早两年多来了,让人措手不及。
沪妮开始出去找工作,一个固定的,八小时的工作,一个让人感觉上很正常的工作。
参加了许多的面试,要吗落选,要吗看不上去应聘的公司。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沪妮开始给自己搬家,想把家从沙平坝搬到了解放碑的八一路,那里离她应聘的所有公司都近。而且,她也不想在这个到处都有学校痕迹的地方生活。
沪妮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极其的简单,一纸箱衣服,一床被子,一个枕头,一些书,一个烧水壶,还有妈妈的照片。把这些东西全部地打了包,凌乱地放在屋里,房间里,就显出了许多的落寞。沪妮不想仔细地品位自己的心情和情绪,她躲避着去思考,去感慨,慌乱地出去叫车,这么多东西,搭公共汽车麻烦,一辆出租车应该可以把它们轻松地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