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萦眉目悒郁,唐觅茹用余光瞟了瞟身后跟着的丫鬟,悄声靠过去提醒道:“表姐,你要是不好意思与霍三郎攀谈,一会儿我做事的时候你在我旁边就行。”
孙萦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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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地方,对上正拄着双杖在院里练习走路的霍明瑾,孙萦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语带哀求:“我能与表妹一起在这里待会儿吗?不会打扰郎君的。”
霍明瑾无奈地让伴初收了拐杖,坐回了轮椅。
既然有客人来访,他自然要亲自招待。
“请进,我给二位泡茶。”
得了霍明瑾的礼貌待之,可孙萦也就坐了一壶茶的时间。
唐觅茹见这二人,一个慢条斯理地冲着茶,一个忐忑不安地咬着唇,都不像要聊天的样子,只好主动做起了活跃气氛的担当。
嘴皮子动得频繁,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聒噪了。
送走了孙萦,唐觅茹正准备去对账,却见霍明瑾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唐觅茹心里忽然警钟大作。
要是霍明瑾误会自己故意引了孙萦来,那她的差事岂不泡了汤?
想到这里,她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举手澄清道:“不关我的事,也不是萦表姐主动的,这事完全是三舅母的要求…”
霍明瑾正有些头痛,琢磨该如何婉转处理孙府这事,听了唐觅茹的解释,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见他不回应,唐觅茹干巴巴地凑过去讨好:“我再给郎君按按腿?”
霍明瑾失笑,这是把给他按腿当做补偿了吗?
正欲拒绝,闻到若有似无的清香环旋于鼻间,便陡然想起她每次给自己按腿时,一脸认真的表情,总是盯得他的腿都有些发烫。
这会儿再看她像小猫儿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霍明瑾的喉头有些发干,不忍拒绝。
“如此…便劳烦唐姑娘了。”
唐觅茹瞬间展颜,笑容晃眼。
按摩时,唐觅茹有心讨好这位未来东家,便使上了拍马屁的功夫:“像这种烦恼…郎君应该习惯了吧?”
霍明瑾露出不解的表情。
唐觅茹眨巴着眼:“俗话说,一家好男百家求,郎君这么优秀,肯定有不少官家夫人像我三舅母这样,想做郎君的丈母娘。”
霍明瑾苦笑:“唐姑娘实在是高估在下了,在下多年不良于行,我这双腿…便是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会…”
与他同龄的郎君公子,大都已领了职出仕为官,致君泽民。
要不是孙老医官找到医他这腿的古法疾方,恐怕他这辈子,也不过是个靠家里养着的废人罢了。
见霍明瑾神色黯然,唐觅茹忙安慰道:“郎君还未及弱冠,听说当今圣上好贤求治,郎君又是个博学多才的,等腿脚好了就能参加科举,想来今后定可带金佩紫,做那经世名臣。”
虽然有个位尊职重的爹,但他贵而不骄,待人亲和礼遇…
而且,就算他这一辈子都不出仕,凭那几个铺子也能安享富贵了。
更别提,这位还写得一手特值钱的字。
话说袁氏也是大手笔,竟然花了七百两去买霍明瑾的字画,就为了给女儿提供与霍明瑾之间的谈资…
按摩结束,唐觅茹幽幽地看了眼霍明瑾,暗暗抿了抿嘴。
果然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她要像他有这印钞的本事,还忧愁失落个什么劲。
她可能就是个社畜的命吧,不然怎么到哪个时代都要拼命揾食……
第16章
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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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觅茹觉得自己的苦心安慰与讨好还是有效果的,被伴初扶起身后,霍明瑾正了正袍衫,便对她微微笑了一下:“马掌柜已传了信来,姑娘上次提的点子明效大验。我欲替丰和楼聘请唐姑娘做管事,不知唐姑娘意下如何?”
唐觅茹面露喜色。
从最近的账本子记录来看,酒楼的营收确实是有增长,但她并不确定这是因为她的提点方案起了效果,还是单纯因为最近是餐饮旺季的原因。
如今得了确切的答案,唐觅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如此,便谢过东家了。”
见唐觅茹眉眼弯弯地向自己道谢,霍明瑾心里不禁也开怀起来。
可当他反应过来她唤了称呼,霍明瑾又有些失落。
他想与她说不用如此见外,还和以前一样唤他郎君便好,可顾虑这样说太过刻意,又怕犯了唐突,只好温言回道:“唐姑娘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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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唐存观结束考试后,便和唐觅茹一起去了客栈。
而收到掌柜退回的房钱时,唐觅茹满脸错愕:“他就这么走了?”
客栈掌柜点头:“那位郎君让我们向姑娘转述,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他定竭力报答。”
“我明明说了,兄长今日会来看他的…”唐觅茹对着唐存观无奈地摊手。
唐存观摇摇头:“申兄一身傲骨…随他去罢。”
什么傲骨,明明就是死倔死倔的一个人。
唐觅茹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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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交替的末尾,晨际鸟语不绝。
缠绵病榻的孙老医官显见是回光返照,他当天的进食顺当了许多,人也是神采奕奕地在府中逛了一圈,甚至特意去看了霍明瑾的腿,并满意地断言,这腿再有个半年多的时间,便可恢复如常。
霍明瑾道了谢,趁机提了不想再做搅扰,要回府修养。
孙府本来就是把他当贵客供着,听他主动提了要走,便客客气气地回应了他的谢语,哪敢有一句强留的话。
大概是出于补偿心理,又得了四女儿好一阵的尽心服侍。孙老医官在临终前留了遗言,要让唐庭启这个外孙与孙府子孙平分他的遗产。
这一举动无疑让孙府炸了锅,尤其是孙府二房夫妻的动静最大。
孙老医官在翰林医署干了一辈子,又是德高望重、医术超群的老医官,可没少得宫里贵人的赏赐,单这些就不得了了。
更别提那间几乎日进斗金的医铺。
医铺是按男丁来分股的,因此二房也就得了一股。
这下,连唐庭启都参与进来,他们能分到的股给,显见是又要缩水。
尤其是袁氏,本就因为孙萦没有顺利“勾搭”上霍明瑾而气恼,这下更是悻悻。
因此,还在治丧期间,袁氏就不顾脸面地对着前来吊丧的宾客卖惨,暗指四姑奶奶侍疾别有用心,又讥讽唐家人在孙府白吃白住这么久,打秋风也要有个度,怎么能贪心惦记上老爷子的遗产。
在激动时,袁氏甚至哭天喊地的叫苦喊屈,甚至说出了要进宫去,请昭仪娘娘给作主的泼话。
而在袁氏的撺掇下,孙府其它的几位姑奶奶,也纷纷带着家里的子孙来闹,要求与唐庭启得同样的待遇。
在利益面前,孙府一众兄弟姐妹对自己这位排行第四的姐妹,因血缘关系而生出的一点怜悯和亲情,显见是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