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让到厨房的时候,计嘉在下厨,说是下厨就是弄了个不需要开火的沙拉。
计嘉不是吹牛,她调配的沙拉酱汁那可是有自己的心得的:“这酱汁特别好,计桉是那种不喜欢吃蔬菜的人,我做的沙拉能骗他吃不少蔬菜。”
陈清让想起了计桉是她那个弟弟,之前被打得挺惨的来找计嘉,最近倒是没见到。
“你弟弟最近还好?”
计嘉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计桉:“挺好的。”
套上一次性手套,计嘉将酱汁和蔬菜抓匀。
头皮一松,发夹的弹簧工作到了尽头,彻底罢工了。
头发落在肩头,她突然像是被葵花点穴手了一般僵在原地:“帮个忙。”
陈清让取下发夹,发夹已经没有什么咬合力了。但他只以为是自己不会夹,干脆用手帮她握住头发,只等她弄完沙拉再说。
他站得近,视线不由地被她脖子后的皮肤吸引,有几根头发和脖子里的项链缠绕在一起,他突然想到她生日好像要临近了,他没什么送女生礼物的经验。
计嘉手上动作没停:“今天心情好点了吗?”
“嗯。”陈清让握住她头发的手没用劲,发丝散在指尖,“你要生日了吧?”
他站在自己身后,说话的热气难免洒在计嘉的耳后。计嘉耳朵敏感,下意识偏头想躲,发丝勾着他的手指却弄巧成拙弄疼了自己。
陈清让看见沙拉差不多了,松开她的头发:“想要什么礼物?”
当然是钱。
但计嘉又不好说你拿钱砸我,将手套取下来,她从筷笼里抽了根筷子,随手就把头发挽上去了:“我想要惊喜。”
这话就像是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一样。
对于送礼物的人来说很难办。
陈清让:“那我不送了。”
沙拉端上桌子了,计嘉在陈清让对面坐了下来。
她长得漂亮,就是那根筷子随手一簪都是好看的。用手背托着下巴,她没一点失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就像是她平时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可以”
陈清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明明就是耍心机的模样,但说了诚恳的话:“你帮我搞定了官司,这就是我这辈子最棒的生日礼物了。”
最棒?
这形容词反倒是让陈清让不好意思了:“就这点出息?”
“你知道你那一刻在我心目中形象有多光辉伟岸吗?”计嘉将碗筷递给他,“我很有出息好吗?”
陈清让没多想脱口而出:“这话说得跟你对我有意思一样。”
说完,他就意识到这话不对,之前那些记忆片段再一次涌入陈清让的脑袋里,他手心冒汗目光有点闪躲。
对面的人没有多想,计嘉嗯哼了一声:“你多招喜欢你不知道啊?”
心脏一震,只有陈清让知道她这无心的一句话杀伤力有多大。
下一秒震感从心脏传到了大腿上,是他的手机有消息发送过来了。
来自于一个没有存过的电话号码发来的彩信。
一张照片和一条文字信息。
【手术已经做完了。】
照片是邓莉,大夏天她还包裹的严实,镜头下的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堕胎手术。
这一刻陈清让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杀人凶手。
他像是坠海的人,负罪感犹如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灌入他的口鼻。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计嘉还准备给他夹菜的,可他突然起身。
没说一句话就上楼了。
陈清让远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心硬,他可以恨一个人很久很久,可他的爱恨憎恶都太过于简单了,缺爱的小孩既然嘴上说着多么不在乎,但只要对方一示好他就会举手投降。
更何况这次邓莉牺牲得太大了。
他又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期间计嘉的录取通知书也来了。
也在洵川,一个大学城里。车程不过十分钟。
计嘉敲响陈清让卧室门,里面久久没有人回应,她有点担心地拧开门把手,屋子里空调还在运作,但是他没开灯。
人没躺在床上,也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曲着腿坐在地毯上。
手机亮着屏,姘头告诉陈清让邓莉术后大出血了,保命的唯一办法就是切除子宫。他没回信息,不是因为心硬不在乎,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联系谭律师给邓莉加了生活费。
这样的结果不是陈清让预料到的,他昨晚上还做梦梦到有一个小孩来找他玩。
他下意识觉得那是邓莉肚子里被打掉的小孩,后半夜便再也没有睡着。
计嘉从厨房拎了两瓶啤酒。
陈清让手里被塞了一瓶:“哪来的啤酒?”
计嘉坐到他旁边:“李妈买来原本准备明天烧啤酒鸭吃的。”
拉开拉环,计嘉学他投篮一般进垃圾桶里,完美命中。
屋子里灯光不亮,他的电脑一直开着,但因为很久没有操作使用一直处在屏保状态。
动态的屏保壁纸导致房间里的光线一直在变化。
计嘉举起手里的啤酒瓶轻轻碰上陈清让手里的瓶子:“我今天录取通知书也拿到了,庆祝一下吧。”
对于陈清让来说无比糟糕的一天终于有一件好事了。
想到自己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计划两个人一起去吃日料。但轮到她自己居然就用两瓶啤酒打发了,日料那次自己还爽约了。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陈清让和她碰杯:“既然你不想要生日礼物,那么考上大学你想要什么奖励?”
计嘉重心靠向他,一只手拿着啤酒瓶,另一只靠近他的手撑在两个人中间:“我想……”
她一顿,上半身更加偏向于他:“我想知道你最近怎么了?”
很复杂。
陈清让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说起,那不如从头说起。
这几天所有的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陈清让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超负荷了。
“其实邓莉不是我妈妈。”
陈清让说完看见计嘉惊讶的表情,他自嘲地笑着:“我不知道我妈妈是谁,邓莉说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一岁多了,她也没有见过我的妈妈。那时候我们爸爸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他又不会照顾小孩所以和邓莉结了婚,他给邓莉钱要求邓莉把我像亲生儿子一样养在她身边。两个人貌合神离,但我只以为是陈湛林太忙了,后来我发现邓莉也有了姘头就很生气地砸了那个男人的车,邓莉气不过就说漏了嘴,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不是她的孩子。”
陈湛林那时候只给钱,一瞬间陈清让觉得他失去了双亲,成为了一个父母健在的孤儿。
那段时间他甚至需要心理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