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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你(29)

屏幕上的男女主角正好叠在一起,背景音乐旖旎,刻意放低的昵喃,以及带有暗示性的遄\息……

对于那个年纪的他们来说,尺度无疑有点大。

他慌了手脚,连忙找到遥控。

等暂停键摁下,画面终于不再拱动,他故作镇定:“你……怎么来了?”

“宝琪说耳钉掉在这里,我来找。”她摁亮灯光,也把一个不安的他照得亮堂堂,无所遁形。

他像做了坏事,人从头烧到脚,正局促不安时,她朝他看了一眼。

意识到是要帮忙,他赶紧走过去,替她扳着座椅。

应该是刚洗过,她头发难得没有全部扎起来,这样一弯腰,头发从肩膀滑到胸前,像电视里拍的洗发水广告那样,好像一把梳子上去能从头溜到尾。

耳钉米粒那么大,卡在两排座椅的中间,她手不够长,又换他去掏。

两人交换姿势时,她头发乌黑的一簇拂到他下巴,拂过他鼻尖,潮湿的柑橘调,过分好闻。

等东西掏出来放到她手心,她说句谢谢就走了。

而他像傻子一样,在原地呆站好久,直到那股发香消散。

也不是毫无收获的,比如醒神后他踩到一只头绳,咖棕色的编织款式,细细一圈纽结。

捡起来闻,是她的味道。

正迟疑时,不合时宜的江廷出现,看见暂停画面后兴奋地跑去找遥控,而他则卑鄙地,默默把那只发绳据为己有。

后来再看见她,总有种小偷的心态,见不得光一样,莫名闪躲。

那年统招生中考,她稳定发挥,名次排到省级前十,不少学校抛来橄榄枝,当中也包括他们学校。

私立虽然不愁生源,但也需要好学生来拉绩点树排名,听说为了这个,校基金会还特地找到他们家,想靠关系拉拢她这位优秀生。

于是高中开学后,她转到了他们学校。

因为课程体系的区别,他们同级但不在一个班,偶尔公开课才会碰到,或者礼堂活动,分在前后排。

他觉得自己前有未有的奇怪,只要跟她接近,大脑一片空白,经常连说的什么话都能忘记,进入机械性的表达状态。

当然也有心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比如看见她跟其它男同学说话,再比如,听说有人跟她表白。

那时候开始流行bbs,有投身互联网行业的学长也给他们学校建了一个。

突然有那么一天,论坛首页飘着对她的表白帖,帖子里放了偷拍她的照片,还有一句英文情诗:You had me at hello。

他心里一紧,余下的半天,人像丢了魂。

隐隐意识到什么,朦朦胧胧的情愫,不可说。

那个帖子没有存不知太久,毕竟私校再开放,也不允许学生这么高调示爱。

于是他心里又一松,摸着那只发绳,说不清的滋味。

像竖了个假想敌,突然给他狠狠一击。

回去碰到她,跟家教在画室陪宝琪上课,手里拿着刮刀,在替宝琪调颜料。

那天的天气很好,她坐在阳光里特别有意境,而他站门外,突然想到论坛的那张照片里,她穿着校服,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裙,除了领结,再没有别的饰品。

干干净净的,一点生钝感,但出奇好看。

偷拍不是什么好行为,摸到手机边缘时,他还是放了回去。

那晚他没有睡,床上辗转半宿,起来就着那股心气写了封信,到第二天,又往里面塞了张电影票。

一个学校,又算住在同个家里,机会并不难找。

趁她不注意,他选择把东西夹在书里,又在楼底等很久,直到她出来。

她脚步匆匆,看见他的时候分明吓了一跳,两只眼眨个不停,握书的指骨都紧到发白。

头回做这样的事,他心里也咚咚跳,但还是鼓起勇气看她。

只是匆匆一瞥,她脸红了个透,更在他试图说话的时候,落荒而逃。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没能问出她的回答,甚至她看起来很像在躲他,可又很愿意对着他笑,腼腼腆腆的,让人跟着悸动。

于是忐忑几天后,周末他提前去了电影院,想着是死是活,总要个答案。

可事与愿违,直到电影散场,她也没有出现。

中午日头格外大,夏蝉叫得人心浮气躁,他捏着一张过期的电影票,自嘲地笑了笑。

普高班管得比较严,因为怕对她有影响,他故意选的这个电影院,小且偏僻,设施破旧不说,行人随地吐痰,地上不知谁扔的烟头,都还没有燃尽。

他踩熄火星,捡起来打算扔进垃圾筒的,却在转身那一刻,看到她的身影。

她打着太阳伞,脸上微微出汗,而他手里拿着一小截烟头,傻里傻气。

接着,她过来跟他说话,问他怎么在这里,声音意外温柔,也出奇的惊讶。

他由失落转困惑,人还晕晕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说来帮宝琪买哈斗面包,宝琪还指定了,一定要买这边老店的。

热天的蝉真吵,吵得人脉膊都亢急起来。

那时候的他,站在水泥地面被晒出的烘味里,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简短对话后,和她一起去买了面包,又跟她坐同一辆公交回去。

因为没带零钱,上车都是她掏的币。

周末车上人不多,他们很自然地坐去后排空位,她坐靠窗的位置,而他有点窘迫,差点连腿都不知道怎么放。

车一站站地过,司机喜欢急停,起步也很暴躁,于是晃晃荡荡地,和她磕腿又碰肩,完全没有心思再想别的。

过几个站,在一个老爷叔不满司机开车心急,因而扬言要举报之后,车子终于平稳了不少。

也是这时候,她给他递了只姜糖,上面一层炒熟的糯米粉。

她真的特别爱吃姜,喜欢一切姜制的食品。

拆开包装放进嘴里,咬开了,软软的口感,辛辣中带点清新的甜,由喉入胃,渐渐抚平这半天起伏的情绪。

在她问好不好吃之后,他郑重地点了头,而她也笑起来,又朝他伸手。

以为又要给什么,他也乖乖把手递到下面,哪知道她拳头一松,姜糖的包装纸落到他掌心。

接着她哧一下笑开,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请他吃了糖,那他就要替她扔纸。

攥紧那一小颗包装纸,他完全失神。

那天回去后,晚饭时见到宝琪,他想过要问信的事,但不知怎么,兜兜转转的,还是咽了回去。

之后好多个晚上,他都不怎么睡得着。

不止夜里,白天也一样反常,总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让车停下来,等她出现了,再隔着点距离,慢慢地跟上去。

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一前一后地走,她没什么反应,而他像有预谋的宵小,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直到那天,她在拐角堵住他,疑惑地问:“徐少爷,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

……

记忆被情绪啄食,过期的紧张里,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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