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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雨(12)

“没事。”

陈母对陈岩说,“真不要我过去帮你收拾一下?我今天都请了假了……”

“等我都弄好你再去吧。你忙了一上午,去了等下晚上还要再回来。”

“要不我晚上陪你一晚?”

“真的不用了,妈。”

陈母拗不过陈岩,又坚持要帮他们一起把东西搬到车上。

孙鹏拎着三大塑料袋比较重的物件走在最前面,陈母抱着两床薄被走在他和陈岩中间。

似乎是为了跟上孙鹏的速度,陈母的步伐碎而密。

她有点胖,为了凉快直接套着在家穿的棉布短袖和七分裤,头发扎了个低马尾。这两年她白头发越来越多,听理发店的染了黄色去盖。现在黄色退了大半,头发黑白黄夹杂,太阳下面很明显。

陈母手里抱着的是春秋被,不算厚,也不算薄,重量没什么,就是体积太大,有些遮视线。她不得不一路微微偏着头看路。

没走多远,棉汗衫的背后就有了汗渍。

陈岩看着母亲吃力而笨拙的背影,心里微微泛酸。

她别开脸,不想看更多,也不想想更多。

“今晚就住那边了,一定要注意关门窗。”

车边,陈母气喘吁吁,再三叮嘱。

陈岩点头,她也一头汗。

陈母帮她把肩膀上蹭到的一片灰掸了掸:“明天记得回家吃中饭。”

“知道的。”

陈母走进巷子了,陈岩和孙鹏把后备箱里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下。

上车后两个人都是一身大汗。

车在太阳下暴晒了太久,刚打开的一瞬,热浪扑面。

热气里混着一股车子常年使用后积压的油味。

孙鹏把车窗摇下来散热,空调开到最大。

过了会儿,好像没什么制冷效果。

陈岩后颈全部汗湿了,她咬下手腕上的橡皮绳扎起头发,一下子凉快很多。

她坐了会儿转过脸,看见孙鹏正低头研究空调出风口。

他的右手手指靠在出风口处,蹙着眉。

陈岩看见他手背上有隐隐暴起的暗青色的血管。

孙鹏皮肤不黑,流了汗,反而显得白了一些。他汗蹭蹭的脖子下,黑色T恤的领口已经湿透了。

因为空调的问题,他有些燥,汗从湿黑的头发里不停往外冒。

陈岩在包里找到纸巾,抽可一张给他。

他接的时候看也没看,心不在焉地擦了一下。

他试着按了几个不同的按钮,正不得解,余光里又有了一抹轻柔的白色。

他目光转动。

陈岩又递来一张纸巾。

他愣了一下,看那纸,“不用了。”

她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鬓角正在滚落的几滴汗珠。

“再擦一下吧。全是汗。”

她的手坚持递着,他没说话,默默接过来又擦了擦。

孙鹏擦完汗却觉得自己更热了。燥热之中,新一批汗又出来。

半晌,他在位子上坐正,叹了口气,看看她。

“好像坏了。”

陈岩无所谓,她本就不贪凉。

“是么?走吧,风进来就好了。”

他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一路上,陈岩望着窗外,什么也没说。

孙鹏专注地开着车,呼吸着热气,更是一路无言。

到家的时候,两个人都要被热晕了。

陈岩住3楼。

孙鹏分两趟把东西搬上来,在一梯三户的楼栋里环顾了一下。

陈岩掏钥匙开门。

30多个平米的房子,其实和孙鹏住的地方差不多大,但是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刷水的深色木地板、白墙壁,屋子里几个地方都用了一样的圆形吸顶灯。

房子装修很简单,但看着很舒服,该有的东西都有。

把所有东西都堆在不大的客厅里,陈岩让孙鹏坐下,自己进了厨房。

先是短暂的水流声,过了会儿,电动热水壶的嗡鸣声成了整个屋子的背景音。

再出来的时候,陈岩递给孙鹏一条新毛巾,已经用水打湿过。

“擦擦汗。”

孙鹏点点头,接过来,环顾了下屋子,没擦。

陈岩呆站着,看着搬过来的大包小包,轻轻叹了口气。

工作量还很大。

过了会儿,她抬脚跨过地上的杂物往里走。

转头跟孙鹏说,“进来吧,太热了,开空调吹一下。”

房间里就一张床和一个壁橱,墙上挂了台电视。

阳台和房间是打通的,显得大一点。

陈岩一个人的时候没觉得房间小,此时人高马大的孙鹏往这儿一站,她发现空间立马局促了。

打开空调,冷风忽忽吹出来。

他们各自在房间一角站着,吹身上的汗。

身上凉了点,孙鹏左右看看,问,“还有没有什么要弄得?”

陈岩想了一下,“应该没……”

水烧开了,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陈岩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打断,她往门外指了下,“我先去倒水。”

孙鹏走到阳台上。

阳台是全封闭的,下面贴着半米高的白色瓷砖。角落里放着台洗衣机,旁边是一个小水槽,里面有把半湿的拖把。

他打开窗户往外看看。

建筑外面没什么可以攀爬的地方。

关上窗,试一下窗锁。可以。

按了按墙壁上的灯开关。

顶上的吸顶灯没亮。

咔哒咔哒,他又来回按了两下,朝上看看。

“这个灯是坏的。”

陈岩已经端着杯子走过来,把水递给他,朝灯看了一眼。

他没接杯子,用脚把旁边的小矮凳子勾过来,站上去摆弄灯。

陈岩仰头,轻声说,“不用看了,这个灯也不怎么用得到。”

孙鹏没说话,双手揭开灯外面的塑料壳,又旋下灯泡,凝神看了会儿。

他猜测:“可能是灯泡坏了,我下去买一个吧。”

他从凳子上下来,看看陈岩,“晚上洗衣服收衣服,还是要用的。”

孙鹏下楼去买灯泡,陈岩趴在阳台上端着杯子喝水。

忙活了整整一上午,一停下来,人像是泄了气,热别累。

吹着冷风,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她一动也不想动。

过了会儿,她转过身,背靠着墙壁,宁静的目光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游走一圈,最后落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又呼出一口气抬起头。

忽然有点难以想象接下来一个人的生活。

过了十几分钟,孙鹏回来了,他浑身散着热气。

“去哪里买的?远吗?”陈岩依旧靠在墙上。

孙鹏拆开包装,踏上凳子,“还好,附近就有超市。”

他站在上面仰起头,汗蹭蹭的后颈缩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灯。

单手旋灯泡,他另一条手臂原先垂着,为了保持平衡,又抬起来扶住了灯框。

男人宽宽的后背上,肌肉的线条跟随幅度不大的动作在T恤下隐现。

孙鹏换灯泡的样子毫不吃力,也没什么技术含量,陈岩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男性的阳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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