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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曜容华(202)

上君?

涟卿诧异看向眼前,怎么会?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一袭素袍白衣,连一侧的都比不上。

方才,她问他可是侍书官的时候,他也没戳破……

她为了避开天子,特意来了浮云亭这处,却和上君,聊了一下午的《青罗史册》?

涟卿微微皱眉。

她在天子跟前急功近利,又乐于表现,是不想天子喜欢她,所以天子问话题的时候,她也滔滔其谈,真假参半,她觉得应当是瞒过天子的眼睛了,却撞倒上君这处。

上君若是同天子提起……

涟卿心中一紧。

洛远安起身,亲切道,“回去吧。”

涟卿愣愣看他,他唇畔微微勾了勾,没说旁的。

涟卿也不知道是不是虚惊一场,但正好回驿馆的时候收到卓妍的信。

问她到京中了吗?

在京中如何了。

她提笔,好像今日遇到上君了,为人温和儒雅,平易近人……

*

一连三日,每日,这些名册上的宗亲子弟都会从驿馆到宫中,同天子和朝中官吏照面,也接受挑选。

众人都觉得涟卿是在第一日急功近利受挫后,忽然想通了,转了性子,不怎么吱声了……

最后一日,上君一道来了殿中,午歇时,正好在殿外与上君遇到。

“上君。”涟卿福了福身,这次不唤大人了。

洛远安看了看她,温和且低声道,“这么不想做储君?”

涟卿没应声,也不能应声。

洛远安笑了笑,“去吧。”

*

回了驿馆,涟卿心中还似藏了事情,隐隐还是担心,此事上君会不会告诉天子?

但当日下午,就有内侍官来了驿馆,同各家自己宣召,大致意思,天子心中已有储君人选,待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议,各位明日就可以启程回京。

涟卿这才启颜。

雨过天晴了……

涟恒和涟卿都等不及要离京了,原本今日下午就要走的,但涟宋是说稍等一日,天子召他入宫说话。

涟恒和涟卿都嗅出了不对的意味,该不是,大哥?

第104章 辞别天子

可大哥,不是……

涟恒和涟卿都意外。

大哥不是爹娘的孩子,涟恒和涟卿都知晓,家中也都知晓;但大哥原本是不是姓涟,涟恒和涟卿就不得而知……

这一趟入京,是天子要从宗亲子弟中挑选储君。

大哥是知晓涟恒装才疏学浅,不入天子的眼,涟卿则是在装急功近利,不讨天子喜欢,所以大哥不能同他们两人一样,只能正正经经,硬着头皮应对这几日的事情。

因为中规中矩,所以大哥的才学确实不算这些宗亲出众的,待人处事不算老练也不算青涩,而且,淮阳郡王府虽然偏安一隅,但封地内总有些事情要人打理,涟恒又在白芷书院一带就是三年,所以这些琐事处置和大局观上,大哥不算最好,但游刃有余。

而且大哥沉稳,温和儒雅,在涟恒和涟卿看来,往那堆宗亲里一站,明眼人都能看出孰好孰坏?

更重要的是,大哥也无心于储君之位,所以不争。

但淮阳郡王去了三个人,总不能三个人都奇奇怪怪的,让人看轻淮阳郡王府,所以大哥这几日的在宫中的表现是要比他们两人好,而且好很多,也要比这些宗亲子弟中的绝大多数要好很多。

其实眼下想来,最后天子逐一召他们每个人单独觐见,每个人都问了些话,当时天子见大哥的时间是最长的……

但涟卿也想起,其实天子见她的时间也并不短。

她那时还以为天子应当不喜欢她,但天子并未。周遭没有旁人,天子温和问起,“为什么不想做储君?”

她那时才知晓,要么是天子猜到了,要么是上君说破了,但天子会这么问她,她再辩解并无意义。

涟卿如实道,“我想,留在爹娘身边……”

天子罕见得目光微滞,而后,嘴角微微勾起,平静道,“做储君,和留在你爹娘身边并不冲突。日后,他们也并非要一直留在淮阳。”

涟卿应道,“做储君应当辛苦,但做天子更辛苦,天子日理万机,操心朝中诸事,还要与朝臣和军中博弈,尤其是明君。无论做得好不好,都有人是非,还有人觊觎皇位。爹娘即便不在身边,也肯定会忧心。天下安忧心,天下不安也忧心,我不想他们担心。”

涟卿说完这句,天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

“陛下?”涟卿以为触怒了天子。

天子却低声道,“朕也想起爹娘了。”

涟卿看她。

涟卿听说过景王之乱。

当年景王逼宫,先帝和其余皇嗣皆死于宫中,只有天子幸免于难,以公主之位登基。

天子登基前,原本是最受宠爱,也是最无忧无虑的公主;登基后,却要终日应对朝中诸事,好容易朝中之事平顺,天子却病倒,操劳成疾。

涟卿没说话了。

天子也应当在回忆往事,涟卿没打断。

良久之后,天子忽然开口,“阿卿,其实朕很喜欢你唤朕姑母。”

涟卿微讶,她明明是特意的……

天子唇畔一抹如水笑意,她怎么不清楚,却不是此意,“朕没有儿女,你这声姑母,让朕觉得不是孤家寡人。”

涟卿愣住,从未想过这一出。

天子继续道,“这么多宗亲子弟里,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叫朕姑母的人。”

涟卿如实道,“陛下,我是故意的,陛下勿怪。”

天子也没有怪她的意思,轻声道,“朕知道你聪明,知晓自己要什么,也知晓自己要怎么做。不会像旁人一样,没有自己的主见,被推着走一步,就往前走一步,不推了,就原地停下。”

涟卿看她。

今日天子同她说了许多话,应当,都不是她该听的。

天子口中的旁人应当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

涟卿莫名如此想。

“天子是不容易做,每一件事都要取舍。会得到很多东西,但也会失去很多东西。可于朕而言,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天子看着她,涟卿忽然想,这番话,天子许是只同她一人说过。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天子笑了笑,“回去吧。”

涟卿听出一语双关。

是让她离开殿中,也是让她安心回淮阳的意思……

涟卿恭敬起身,朝着天子行跪拜大礼。

天子看着她,嘴角清浅笑意。

临到离开的时候,涟卿又转身,朝着天子笑了笑,“姑母。”

天子莞尔。

涟卿再次笑了笑,然后拎起裙摆出了殿中。

屏风后,天子嘴角再次牵了牵,看着涟卿的身影,脑海中想起的都是从前的自己……

从殿中出来,涟卿如释重负。

天子,其实同她想象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既有天子威严,也有女子的温婉,还有,长辈的理解与护短……

日后未必会再见天子了,但是,即便再见,她也不会再担心或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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