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只见姚玉兰忽而正襟危坐着喊道:“翠翠。”
翠翠立马闻声而来。
便见姚玉兰神色晦暗不明的问道:“派去元陵的人回了么?”
翠翠看了姚玉兰一眼,道:“应当就是这两日了。”
姚玉兰道:“这两日你去码头亲自守着,此事不容任何闪失。”
说这话时,姚玉兰一贯温柔大方的脸色闪过一丝凌厉之气。
隔着一堵墙的西院。
话说这一晚,柳莺莺亦是几乎彻夜未眠,不过在床榻上假寐片刻,天一亮她起来了,沐浴,洗漱,而后亲自去厨房端了粥食去吴氏床榻前侍奉。
吴氏大病一宿,醒来时已经退烧了,不过是急火攻心,嗓子气哑了,这会儿神智恢复如常,一睁眼便见柳莺莺在屋子里头忙前忙后,顿时眼圈一红,忙将柳莺莺唤到床榻前,一脸后悔又心疼的拉着柳莺莺的手道:“莺儿,是娘错了,娘不该怪你,更不该折腾你的,快,快别忙活别乱动了,若是……若是惊到肚子便不好了。”
吴氏昨儿个是急过头了,这才口不择言。
如今一夜过去,到底心情平复了下来。
她哪里是迁怒责怪柳莺莺,分明是心疼女儿心疼得要死。
然而平复下来后,当知事已至此,便是再如何后悔也来不及了,一时怕她昨儿个的情绪,怕……怕有孕这件事情吓到柳莺莺,当即紧紧拉着柳莺莺的手宽慰道:“也罢,大不了,我的莺儿一辈子不嫁人,娘养你一辈子便是,娘的囡囡这些年来在外头受了这么多年苦,娘正好不想我儿这么快嫁人,就守在娘身边一辈子又如何,娘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自有娘顶着。”
吴氏自己都病得赢弱不堪,说起话来喉咙嘶哑得厉害,却还一心一意操持安慰着柳莺莺,只话一转,到底有些可惜道:“就是……就是可惜那两桩婚事了。”
却见柳莺莺反手一把拍了拍吴氏的手背道:“娘不必多虑,女儿已然盘算好了。”
说话间,只见柳莺莺神色早已从昨日的恍惚中缓过了神来,恢复了往日的清醒和淡漠,只一字一句道:“娘只管应下沈老夫人的婚事便是,沈五毕竟丧妻不久,短时间内不宜娶纳,婚期便定在一年后罢,既是沈家做的恶,咱便也不去祸害外人了,至于沈五爷那里,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了,女儿一力承担便是。”
“还有,女儿想尽快回云城了,肚子里有没有中招还未可知,在清远,女儿不敢招大夫诊治,唯有离开清远城方能寻医问脉,若真不幸中招了,这个孩子便寄在娘您的名下,您放心,无论是柳家还是女儿,都只会越来越好的。”
说这话时,柳莺莺撑直了脊背,一派冷静和冷傲,再无昨日半分天真可言。
吴氏闻言一怔,眼中心里惧是大惊,然待细细琢磨一番后,顿觉得此法可行。
她虽年纪渐长,到底不满四十,便是老蚌含珠也并不稀奇,莺儿若产子寄在她的名下既可掩盖此桩丑闻,况她膝下无子,正好可以给他柳家继承香火,可谓一举两得。
当即心下飞速运转着,与柳莺莺细细将此事盘算了起来。
第150章
三日后, 吴氏口头应下了柳莺莺与沈五爷这桩亲事,同时向沈家辞行。
因沈五爷丧妻不过半月,此门亲事被捂得紧紧的, 并不曾宣扬出去, 故而整个沈家上下并无多少人得知,吴氏与沈老夫人商议, 待吴氏一行回到云城, 待三月丧期满后,两家再交换庚帖,正式上门提亲。
因吴氏辞行突然, 沈老夫人热情留人,又加上沈月澶已在为柳莺莺举办及笄礼了, 吴氏不好推托,再加上及笄礼乃大礼, 若此时离行, 届时半月之内赶不回云城,怕要耽误柳莺莺的大礼, 故而吴氏踟蹰许久, 决定在沈家多留半月,待柳莺莺及笄礼一成,便立马动身回家。
那日,沈琅撂下狠话后,柳莺莺是做好了被他强行送回去的准备的, 毕竟, 那人言出必行, 又铁面凉薄,说到做到, 不想等了三日后,却并不见任何动静。
于是,此后半月,柳莺莺一直在院内静养,虽不曾派大夫诊脉,然而干呕恶心的反应仍旧不止,便是不曾派大夫确脉,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柳莺莺因身子敏感,不想,竟连反应也要比旁人更要剧烈几分,不过半月下来,竟食不知味,所进之食竟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可谓精神恹恹,不过半月功夫,竟生生消瘦了一大圈。
直到吴氏怕她亏了身子,又担心呕吐反应让人窥探了内情来,便亲自腌制了几坛子李子,专挑酸的脆的腌,将一个个青翠的李子腌制六七日,腌成了一个个酱黄色的蔫果儿,裹了糖一卷往嘴里一塞,那叫一个酸爽来,真真令人胃口大开,柳莺莺一口一个,一日下来,竟能生生吃掉二三十个,吓得吴氏立马将腌李子锁了起来,每日最多给她尝七八个便不能再吃了,唯恐吃坏了胃。
这般日子一晃,很快便到了七月初六,柳莺莺的十五岁生辰。
沈月澶在月湖为她办了一场及笄礼。
因太子逝,沈家为了祭奠,府中禁止作乐三月,又因五夫人孟氏过世不久,故而此番柳莺莺的及笄礼沈月澶虽用心操办,却不便大办,所请之人皆是沈家众人,并不曾广发请帖,邀请外人一并同庆。
初六这日,柳莺莺难得早起,因气色不好,这日特意起来上了些妆容,梳发时柳莺莺一时手不稳,手中的梳子跌落在地,竟不慎摔成了两半。
看着摔断的梳子,柳莺莺眉心骤然一跳,只觉得心里忽而七上八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来。
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这抹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十足强烈。
若无意外,这日将是她在沈家待的最后一日了,他们原定明日启程回往云城,走的依然是水路。
看着铜镜中略微憔悴的自己,只希望在沈家最后一日,莫要生出什么岔子来才好。
沉吟间,便又觉得心中阵阵泛起了恶心来。
瑶瑶见状,立马小大人似的开了锁,蹑手蹑脚的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小陶罐来,随即从陶罐里舀了几个腌李子放在碟子里,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亲手喂给柳莺莺吃道:“大姐姐,快吃个李子,快吃个李子压压,吃了李子大姐姐便立马不难受了。”
原来,这几日柳瑶瑶得知柳莺莺不舒服,每每如此,娘和桃儿姐姐便是这般伺候的,故而立马有样学样了起来。
柳莺莺被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都逗笑了,立马捏了一个李子塞进嘴里,果然,胃里的恶心感渐渐退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