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瑶瑶好喜欢大姐姐啊。
此番得知要同大姐姐一起去山东外祖母家,柳瑶瑶高兴得几日睡不着觉。
这会被娘亲凶了,她又委屈又内疚,委屈娘亲凶她,内疚自己吵到大姐姐了。
可眼下大姐姐这样温柔的哄着她,她又半点不觉得委屈了。
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吴氏,又咬着唇一脸认真的朝着柳莺莺点了点头,瓮声瓮气道:“瑶瑶不怪娘亲,瑶瑶也疼爱娘亲。”
说着,又立马抽抽嗒嗒的补充了一句:“瑶瑶也疼爱大姐姐。”
柳莺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只眼微弯弯,盈盈笑道:“大姐姐也最疼爱瑶瑶。”
顿了顿,只又抬手摸了摸柳瑶瑶的脑袋道:“瑶瑶答应大姐姐,日后定要好生听娘亲的话,替大姐姐……替大姐姐好生照顾好娘亲,好不好?”
柳莺莺温声嘱咐着小丫头。
小丫头听得虽有些迷糊,大姐姐为何要她替她照顾娘亲?
可见柳莺莺说得一脸认真,仿佛将她当作了小大人似的,顿时一脸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身后吴氏见状,立马将脸侧了过去,双眼不由渐渐泛红。
“乖。”
柳莺莺点了点瑶瑶的小鼻子,末了,从自己颈间摘下一个拇指大小的金葫芦戴在了柳瑶瑶颈上。
柳瑶瑶终于转忧为喜,一边低头欢喜的摆弄着颈间的小金葫芦,一边蹦蹦跳跳的随着淑桐去了。
柳瑶瑶去后,吴氏借着捋发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转过头来便轻轻瞪了眼柳莺莺道:“瑶瑶还小,你身上本就无甚体己物,还将那金葫芦给了她作甚?”
吴氏轻轻责怪着柳莺莺。
柳莺莺却笑了笑,道:“那小金葫芦是我自幼戴的,当年失了记忆后,每每夜里入睡摸着它便不慌了,也多亏了它陪了我这么多年,是个吉祥物,如今我长大了,便让她待我护着瑶瑶罢。”
柳莺莺温声说着。
吴氏闻言,一脸疼惜,道:“那个小葫芦还是你周岁时你外祖母挂你脖子上的呢,娘记得你小时候睡着时手中必须得攥着东西才能睡得踏实,你外祖母便到庙里去给你求了这么个金葫芦,你往手中一攥果真便再也不撒手了,娘还记得小时候蒙哥儿抢了你的,你急得拿石头敲破了蒙哥儿的脑袋,没想到一晃便这么多年了……“
吴氏回忆起往昔,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染起了一抹温柔笑意。
说完,只见长女莺莺微微笑的站在那里,认真听着她描绘着小时候的事情,她的目光耐心又眷恋。
那一瞬间,吴氏好似透过眼前骤然长大的这张脸,看到了幼时的莺莺。
柳莺莺是吴氏的长女,是她的第一个女儿,是她同夫君感情最浓时怀的,是她全心全意,投放了最多疼爱和心血的第一个孩子,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可她却让她的心头肉,吃尽了苦头。
幼时莺莺讨喜稚嫩的面容与眼前莺莺美艳温柔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最终成了一张脸。
看着眼前熟悉又略带着些生疏的脸,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吴氏双眼再也忍不住了,骤然一红,不多时,只忽而一路小跑了过去,一把紧紧拉住了柳莺莺的手攥在了手心里,只咬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定般,只一脸坚决道:“莺儿,咱不去沈家了,咱不去沈家了好不好?你跟娘回山东去好不好,那沈家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受了委屈可咋办,那本就不是咱们该去的地,便是有那金山银山,咱也不惦记,娘让你外祖母给你寻一门好人家,好不好——”
吴氏只红着眼,一把拉着柳莺莺如是说着。
说到激动之处,长长的指甲险些划破了柳莺莺细嫩的肌肤。
却不料,吴氏说这话时,正好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甲板上蹬蹬作响。
有人一路小跑着跑了过来。
不多时,三房的随从在外头激动通报道:“沈家来信了,沈家来信,夫人,沈家派人来迎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起的一颗雷,瞬间惊得吴氏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只见吴氏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攥着柳莺莺的手越攥越紧,俨然要将她的手指给攥断了。
她听到这番话后白着一张脸,似急得原地打转,似还想劝解一番柳莺莺什么,却在这急促关头,急得一句话也劝不出来,最终急得崩溃一声,只转头冲着门外迁怒呵斥道:“不去了,我家莺儿不去了,要去你们自己去——”
门外随从一愣,吓得立马转头跑去禀报三老爷。
吴氏呵斥完这句话后,当场呜咽一声,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只紧紧攥着柳莺莺的手崩溃大哭了起来。
却也知事已至此,此事已毫无回旋的余地了,边哭边攥,方寸大乱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只紧紧拉着柳莺莺的手,泪眼朦胧的嘱咐道:“别听你二叔三叔的,万不可去做妾,若实在寻不到如意的,万不可逼迫委屈了自己知道吗,娘此番去山东最多耗时三月,回程时娘便来接你——”
“莺儿,你记住,你不是没有退路的,娘此番同意将你送去沈家,不仅仅全是为了送你去给你爹爹换前程的,云城的路不好走,娘是希望你能多条路走,多个选择,若有那运道能够在沈家寻个如意的,娘豁出性命也要助你,可若实在寻不到,记住,你还有娘,便是寻不到如意的,娘拼了这条命养我儿一辈子又如何。”
“不要怪你爹,是娘没本事,没能替他柳家生个儿子,娘没有资格阻拦他们——”
吴氏拉着柳莺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末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只忽而飞快从袖笼里摸出了一叠银票偷偷塞去了柳莺莺袖笼里。
正好这时,三老爷在外头敲门了,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欢喜——
“收拾妥当了吗,大嫂,沈家来人了,沈家亲自派人来迎了。”
第005章
雨刚停,空气里还浸润着一抹雨后清新潮湿的味道。
渡口人来人往,背着货物卸货的工人,船上升帆抛锚的船工,背着包袱往来赶路的行人,以及渡口扯着嗓子卖力叫卖的小贩……
从船舱出来,走到甲板朝着船下一看后,只见整个渡口是络绎不绝、密密麻麻的人头,热闹非凡。
不愧是清远,甚至比元陵城都仿佛更要繁华热闹几分,更甭提云城了。
而人头攒动的渡口,有一处分外显眼,过往的行人自动分流,避开了那处数丈之远,便是有那贪玩的孩童不慎闯近,也立马有爹娘警钟大作的将孩童一把薅住,避得飞快。
只见渡口最前方最中央的位置,赫然停放了一辆马车,马车紫面金纹,双马齐头并进,看上去奢华富丽,周遭七八个护卫家丁团团将马车围住,过往的百姓行人见此状纷纷躲着走。
而马车前方,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君立在那里,正朝着这边翘首以盼着,只见那郎君身形颀长,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头束金冠,着锦衣华服,手执一柄折扇,正悠哉游哉的扇着,远远看去一派显贵俊朗,风流雅俊,是云城那地界少见的气派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