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桃夭便要立马转身锁门,却见这时柳莺莺强撑着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一时微微搀扶着窗幔,道:“桃夭,去厨房打些凉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桃夭听出了柳莺莺话中的意思,忙停下步子,转身过来搀着柳莺莺道:“您……您还要去参宴?”
说话间,见自家姑娘两腮酡红,分明双眼迷离,媚态初显,桃夭心头一跳,却见柳莺莺无可奈何地缓了口气,道:“错过这日,怕又不知还要拖到几时了。”
说着,对上桃夭一脸担忧的目光,柳莺莺强自撑着身子,压下了心头的躁动,拍了怕桃夭的手道:“无妨,我有分寸。”
桃夭知道柳莺莺上回的痛苦,知她时间紧迫,身不由己,无法,只得领命而去。
于是,这日柳莺莺一早便泡了三桶冷水澡。
四月初已有初夏的和煦,不过清早还有些微凉,不如冬日那样严寒,好处是不像冬天那样瑟瑟发抖,钻心冻骨,坏处是心中的躁意久久压不下去,柳莺莺在冷水里生生泡了半个时辰,直到打喷嚏了这才堪堪上岸。
因泡澡沐浴耽搁了些时辰,东院姚玉兰等候她许久,柳莺莺为了不让她迟到失礼于人,便让她先走一步了,自己沐浴后再绞干了发,这才姗姗而去。
虽是清河郡主生辰,郡主的生辰宴设在了月湖,不过戏台子搭在了北苑,一早所有人都是先去北苑寿安堂请安,柳莺莺过去的晚,去时沈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
柳莺莺身份不显,原想着要不要入内。
她若方才去的早,跟姚玉兰一道入内请安倒是合乎情理,这会子去晚了,所有人都到齐了,她姗姗来迟再在所有人跟前请安的话,未免过于刻意了。
正当柳莺莺踌躇之际,这时,沈月灵的丫鬟芍药悄悄从门帘内钻了出来,冲着柳莺莺招了招手,小声道:“柳姑娘,这儿——”
看到芍药的那一瞬间,柳莺莺瞬间嫣然一笑,心道,还是灵儿那小妮子招人爱,心中时时有她。
柳莺莺便随着芍药缓缓入了内,从人群后围绕了进去,不显山不显水的,混迹到了人群里,远远看到了姚玉兰,正要朝着姚玉兰走近,不想,就在这时,忽而听到人群中响起了一道赢赢弱弱的声音,柔弱中带着一丝有气无力,道:“听说咱们沈家来了位貌若天仙的柳姑娘,跟雅儿一般招眼,我原一直病弱,这段日子不在人前走动,还一直未曾见过的,不知眼下那位柳姑娘可是到了,也好让我开开眼。”
说完,那人仿佛捂着帕子连连咳嗽了几遭。
第052章
此时的柳莺莺刚到场, 还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
眼下这是何故?
她这是……被点名了?
今日清河郡主生辰,宾客应该还未到,在座的应该皆是沈家和沈家族亲, 柳莺莺这会儿混迹在人群外围, 那道声音是在人群中央传来的,柳莺莺却压根不知说话之人是谁。
沈家多数人她在那日沈家大门外头都已见过了, 这道声音听着极为生疏, 这道声音一起后,只见人群里众人纷纷四下看去,不一会儿姚玉兰率先发现了她, 惊诧的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看了来。
姚玉兰跟白家双生姐妹花站在一起,前头是四房的沈月曦, 还有沈月骊,见状这几人也闻声朝着柳莺莺方向看了来, 一个个神色古怪。
柳莺莺一时上前参见也不是, 不去也不是,正当她踟蹰之际, 这时忽而又听到另外一道略微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道:“生了病不好好在屋子里头躺着, 让你今儿个别来非得来,跑到这人多的地方瞎凑什么热闹。”
那道声音懒洋洋的,听着颇不着调,话语隐隐透着淡淡的呵斥,不过话语其实不算太重。
然而眼下此处不是旁的闺中小院, 而是老夫人的寿安堂, 今儿个此处人满为患, 不仅所有的长辈都到了,所有的妯娌兄弟都到齐了, 就连底下的小辈们也一个不差,故而寻常的话语在今日这场所,当着众人的面,未免有些下脸了。
那道声音隐隐有些耳熟,原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沈家五老爷沈戎,至于方才那个赢弱的女子声音,不用想也知定是五老爷的发妻孟氏了。
孟氏被沈五爷当众落了脸,当即脸微微一白,那病弱的小脸瞬间毫无血色,苍白一片,却依然坚持道:“我……就想见见这位柳姑娘一眼,怎么,老爷,不能见么?”
只见孟氏用力的攥着帕子,咬着唇看向沈五爷,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勇气,咬牙说着。
却见沈五爷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支起身子,猛地看向孟氏,一个厉色扫了去道:“怎么,见了你的病就能好得了么?”
沈五爷挑眉说着,要说方才那句还有些顾及体面,那这一句便是明晃晃的不耐烦了。
话一落只见沈五爷噌地一下摇开了扇子,来回朝着脸上扇着,淡着一张脸,神色不睦。
孟氏见状,咬牙朝着人群举目四望,仿佛还在寻觅着什么,还要再度开口之际,这时终于见上头的老夫人将手朝着榻上的小几上缓缓一拍,朝着沈五爷、孟氏夫妇二人道:“好了,好端端的寿辰,一大早的你们闹什么官司,也不怕被小辈们笑话了去。”
又道:“你们夫妇二人要闹便回去闹!”
老夫人不轻不重的拍着。
不轻不重的说着。
她一贯和颜悦色,眉目慈爱,难得这样提过语气。
故而这话一起,只见偌大的寿安堂骤然一静。
不过,沈五爷被老夫人“教训”惯了,他又素来是个没皮没脸的,听到老夫人此言,一时抬手朝着耳朵里挠了挠,方懒洋洋的朝着交椅后一躺,仿佛没听见似的。
孟氏闻言,脸却再度一白,一时忍不住红着眼,只咬牙看了看身侧的丈夫沈五爷,又看了看上头的老夫人,最终经人搀着起了身,冲着上首的清河郡主道:“对不住了,大嫂,误了您的寿辰。”
说话间忽而猛地咳嗽了起来。
她死死捂着帕子,一声声拼命咳着,仿佛将肺都给咳了出来,最终,帕子一抬,里头咳了一帕子的血。
众人见状纷纷脸色大变。
清河郡主也微微抬了抬目。
老夫人见状心头一跳,正要派人叫大夫,却见孟氏惨淡一笑,道:“不碍事的,母亲,都是老毛病了。”
说罢,晃着身子朝着上头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又朝着清河郡主拜了拜,最终,目光祈盼又哀怨的朝着沈老爷脸上看了一眼,方由身侧的婢女扶着,一路虚弱的朝着门外走了去。
落在柳莺莺眼里,只见一缕单薄清瘦的衣衫在人群中缓缓飘了过去,没有瞧到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