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能动也无济于事,她被关在棺里无法出去。
身体渐渐恢复着,昭昭强忍着黑暗中的不安和恐惧,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一动不动,她不能让陆季同发现她已经逼出蛊虫,那样他很可能想另外的办法折磨她。
“呵,”棺外,陆季同一声冷笑,看着自己小腿上越发狰狞的伤口,“没想到,韶家的这位少主居然会用毒?”
十六七岁的少年眸光狠戾,手攥成拳头,狠狠捶着棺盖。
响声在棺里震开,轰隆隆的响,昭昭下意识缩着脖子。她黑暗中睁大眼睛,盯着上方,能感觉到陆季同整个人趴在棺盖上。
果然,下一瞬少年阴郁的声音传进来。
“殿下,我腿上的毒在扩散,很快就会随着筋络跑遍全身,”陆季同嘿嘿笑了声,“看来不是他箭法不准,因为他知道只要射中我就行了,箭头上的毒会废了我这条腿,我走不了,还要回去跟他求解药。”
昭昭咬紧牙根,不回应陆季同,更不发出一点儿动静,然而双手紧攥着,指甲几乎掐穿手心。
韶慕做的这些,她统统不知道。不知道他在暗中帮她处理陆季同这件事,更不知道他还会研制毒。
他,可是出自杏林世家,一身的本事是用来救人的。
大概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外面的陆季同只能狠狠砸几下棺盖。
牛车继续前行,天色完全黑下来。
陆季同的右腿几乎无法动弹,只能整个人靠坐在车上,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就像是被人拿着刀尖一遍遍的切割。而流出的血,渗透了车板,滴滴答答的落去地上。
他只能又取出一条虫子,放于伤口上,但是仍然无济于事,甚至那条虫子趁他闪神的时候,差点儿钻进他的身体中去。
这种情形下,牛车根本不可能走快。而天越来越黑,野外冷得吓人。
陆季同抵挡不住寒冷,四下看了看,早已远离抿州,终于从袖中掏出一枚烟花弹,点了火,对着天空打了上去。
外面的动静,昭昭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陆季同在呼唤同伴,同时也说明他的伤有多厉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外面有了马蹄声,说着昭昭听不懂的话。但是她听清里面有“抿州”二字,而陆季同狠狠地呵斥声,可以猜出来,是他的手下劝他回抿州,他不回。
因为他的腿伤需要医治,最近的只有抿州,那里有药材和郎中。
一口木棺,并挡不住寒冷,昭昭冻得牙齿打颤。
突然,棺盖被重重拍了下,接着是陆季同的低笑:“殿下,刚才的烟花怕是会引来不该来的人,这厢你受点儿罪,等我和韶慕清算完,就回来接你。”
昭昭浑身一个激灵,听这话的意思,是韶慕追来了?
可是他病了,在衙门中昏睡,而且没有人知道她不见了。陆季同就是算准了这些,才从东门带她出来。
下一刻,她试到木棺被搬起,整个晃动了下,很快,又被平稳的放下,像是落在低处。
接着,棺盖上落下哗啦啦的响声,是无数的砂石砸在上面。
昭昭蓦的警醒过来,陆季同是想把她埋了,他们正在铲土,快速的掩埋。
“放了我!”她大声喊着,手用力的拍打着木棺,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陆季同眼中微微一诧,随即咧嘴笑开:“殿下放心,属下很快回来。要是万一回不来,你记得做鬼去找韶慕寻仇,是他害死你的。”
说完,脸色彻底沉下,被人搀扶着从土坑上下来。
昭昭还在拍打着,可是周遭再没有声音,完全的死寂。无数的恐惧袭来,将她寸寸包裹,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埋掉,会死在这里。
唯一的活路就是陆季同回来,可是他若回来,那便代表着韶慕会死。
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哭出声来。
荒野的风又狂又冷,黑夜里无边无际。
。
韶慕醒过来时已经是过晌,第二副药,吴暨显然加大了药量。
大概都知道他生病,是以并没有人进来打搅他。他能醒过来,完全是因为墙外的一声鞭炮响,可能是谁家的孩童因为年节而高兴。
屋里当然没有昭昭,连桌边的水壶都是凉透的。钟伯刚好过来,想看看他的状态,他才发现昭昭不见了……
“大人,在那边,”冯越指着东南方向,“亮了一枚烟花。”
荒野中,韶慕坐在马背上,皱眉看去漆黑的远方。仅仅是一枚烟花,很难断定就是陆季同,毕竟年节,指不准哪家村子里就会燃放。
“走,就朝那边去。”他说着,声音里满是冰冷。
本来一切都算好了,陆季同伤了腿,一定会想办法找药,只要城门不开,人便跑不出去,他只需顺着线索抓到他。
可谁料想,他这时候病倒,而吕知州偏偏又开了东城门。
冯越骑马追上韶慕:“大人,睦月在西南,他们真的会往东?是不是故意引错咱们。”
“不会,”韶慕淡淡道,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东面有海,他们想走海路,而且往东会更快地离开抿州地界,而我身为抿州通判,不能随意离开任职地。”
一切算下来,陆季同是会选这条路。
他身体伏低,紧贴在马背上,在旷野中骑马飞驰。
冯越很是担忧,因为现在的韶慕病很重,吴暨说过他不能在奔劳。
睦月人不善骑,所以,韶慕带人终于追上了陆季同。
在一处山坡下两批人对上,对方人少,并不是对手,很快被逼到坡上。陆季同腿伤,更是行动不便。
面前混乱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交织。而这一切,韶慕只是看着,端坐在马背之上。
人群中,他并没有看到昭昭的影子。他再也按奈不住,策马冲上去。马蹄腾空,在主人的控制之下,迅速截断了睦月人的退路。
前面不远的坡上,便是与临州的边界,身为抿州的官员和差役,是不能越过界线的。
韶慕从马上下来,冷风扬起他的斗篷,在空中展开。
“大人!”混战人群中的冯越大喊一声,焦急的冲着,想去拦住韶慕。
他是朝廷命官,更是韶家唯一的公子,决不能出一点的意外。而这些睦月人最擅阴毒之术,越是接近就越危险。
韶慕完全听不见别的,只想知道昭昭在哪儿。这些人一直跟到抿州来,目的就是带走昭昭,可现在不见她的人影,他的心像被人死死攥住,蔓延开无尽的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