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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记(23)

我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但还是忍住了。

最后我还是向隔壁组的小昭借了钱,去财务那里现金加支票,把余债了了。

我立刻递交了准备已久的辞职书,也不管吴胖子签不签字,把办公桌上东西往纸箱里一撸,连箱子一起交给保洁阿姨,空身离开了公司。

我失业了。

午后时分,原本应该在上班的我站在人流往来、熙熙攘攘的街头,不禁自嘲的笑了。

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我曾经是北美华商委员会主席姚祖望的嫡亲外孙女。我的亲舅舅姚思纬现在还是苏黎世几家大银行顶礼膜拜的大客户呐。

而我居然沦落到净身出户。

哈哈。

现在该去哪里呢?我茫然的想。

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笑,以前我是多么会玩的一个人啊,几乎没从南极到北极的玩遍全球,自打和母亲来到本市就再也没有涉足任何娱乐休闲消遣的所在。

一直忙啊忙啊就忙着赚钱,可惜还是缺钱缺时间。如今虽说还是没钱,却总算是有了时间,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打发。

要不要回家呢?不不,算了,姚然现在应该下课,该是已经到家,被她看见又要问长问短的生事了。

姚然是舅舅独子,即我表哥姚若的独生女儿。姚若运气不好,十年前自己驾飞机不小心失事,炸的尸骨无存。舅舅伤心之余把全副爱心投诸到姚然身上,真是拱若珍宝。可姚然家里金山银山的不待,欧美那么多名校随她挑,偏偏跑到上海来托关系才进了一间师大念甚么工艺美术硕士,而且非要和我同住,从母亲去世后至今也有些日子了。

姚然此举几乎把舅舅气死,于是越发把怒气尽数迁至我和母亲的头上,我反正无所谓,随他去吧,只要他还没有卑鄙到给我的工作设置人为障碍,我权当自己从来不是姚家的子孙罢了。

比起舅舅一家,姚然实在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虽然辈份比我低,年纪却只小我三岁,我们从小在外公身边一起长大,关系亲昵赛过姐妹,甚至几次三番都约会同一个男生,事后知道了两人又不约而同一起放弃,不是不默契的。

外公去世,我与母亲被逐出家门,最伤心的不是我们倒是姚然,临上飞机她抱住我不放,“姚非,你放心,我念完这一科就去找你们。”

姚然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正好又空房间,她于是住下。对于我欠债的事她并不知道,否则定然会出手援助。当然,我不会接受,可这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而我们同居的日子,呃,姚然喜欢把我们同住说成同居,帐目上我是尽量与她计较清楚的,不肯沾她半分便宜。

“妈的!死相!” 姚然骂我。

“是是,大小姐。好歹我们也是姑侄关系,姚然你也该尊重我些,不要动不动爆粗口好不好。”我笑着回答。

“切!”这是姚然的回应,还附赠竖起的中指一枚。

无论如何,有姚然陪着我,生活虽然辛苦却也不乏暖意和亮色。

然后,我遇到了今天第二桩倒霉事。

当时我正站在路边发呆,没注意旁边不远处有处挺大的积水,一辆重型机车轰然开过,我躲闪不及被飞起的泥浆污水溅了一头一脸加一身,弄得狼狈不堪。

车子根本没停,呼啸而去,我愣了半天怒气渐盛,忍不住学姚然也爆了一句粗口出来,“妈的,今天甚么日子!”郁闷之下,我一身邋遢的找了一间发廊,决定洗个头剪个发换换模样也去去晦气。

“洗还是剪?烫还是染?”那个一头黄毛的小个子发型师吊儿郎当的问。

“先洗再剪。”我没好气的答,还用问吗,看看我这一脸一脑袋的泥点子!

黄毛小子人看着马虎,干活的手势倒还舒服,洗头按摩一点不含糊,我本来就累,被热毛巾和香波一熏,几乎昏睡过去。

“好了!”黄毛小子一声断喝吓醒我,他还响亮的吹了声口哨,“酷!”

我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当即跳起来。

镜子里的哪里是我!根本是个陌生人!一头有点痞气的飞飞的短发,如果不是看着身上虽然弄脏却还很淑女的裙装,那个我根本就是个街头混混似的少年!

“啊~~~”我尖叫起来,拎起手袋就要打黄毛小子,“我的头发!我留了整整五年的长发!啊~~~”

发廊里的服务生和客人都惊呆了。

一刻钟后那间发廊的全体员工在老板的带领下成两溜在门口排开,九十度角鞠躬向我致歉恭送我出门,场面堪称奇特壮观,引来许多路人围观。

我怒气冲冲的离开。钱?他们还敢收钱!

这是我当天的第三桩意外。

之所以不完全列为倒霉事的行列,是因为这个短发造型平心而论还是蛮不错的,非常标致倜傥,比起我习惯的长发淑女造型别有一番新鲜滋味。

为了配合新发型,我干脆去了趟百货公司,重新置了一身宽松棉布男装衬衫和直统牛仔裤换下原先的装束,把弄脏的裙裳塞进包装袋中直接送进了垃圾桶。

看看镜子里新的自己,我终于咧嘴笑了。

“帅!”我学着姚然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扬手打个响指。嘿,看起来也蛮搭调的。看来我原先就有做痞子的天份,刚刚倒是冤枉了黄毛小子,人家也可算慧眼识痞子呢。

顺便在百货公司里的速食连锁店里随便打发了晚餐,我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出大门,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天黑了。

还是不想回家,手机没电了,打投币电话回去,出乎意料姚然不在家,我留了言说自己加班,然后决定独自去看场电影。

虽然买的是通宵场,片子却烂的闷不可当,好不容易捱了两部,剩下的两部我再也坐不住,起身出了影院。

早已过了午夜,我没有戴表的习惯,手机又没电了,不知道到底几点,街上冷冷清清已经几乎寥无人丁。虽然是初夏,晚间的风还是很有凉意,我不由打个冷颤,看着到处遍布的魆魆暗影,心里有些发毛。算了,回家吧,姚然也会担心的。我对自己说,脚步已经加大幅度,就近穿过岔道去大马路上叫车。

我遇到了这一天的第四桩意外。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倒霉。

我遇到了聂少。

☆、倾城曲(2)

我抄近路的岔道是条偏僻的小马路,窄的只容一辆车开过,若路上有人,那人就必须挨着一边的围墙侧身避开车身。之所以这么走,是因为在印象中穿过去可以直抵大马路的公车站台,否则就得兜个大圈子,至少多走十分钟的路。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实在不是走偏僻小路的当口,不过我想这么晚了,就算劫匪色狼也要睡觉吧,真要碰上了我脚上来不及换掉的尖头高跟鞋不管踹还是蹬,估计也够腾出逃跑的时间了。

我吊儿郎当的拐进了岔道。

然后,就遇到了聂少。

眼看已经走完大半的岔道,前面明晃晃的路灯发出一团暖暖的黄光,我也就放松下来。我做梦也想不到旁边老高的围墙上居然会有人躺着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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