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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9)

总算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可以泰然的在阳光底下自由行走。

是晚,迦蓝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了。

她不记得自己在翡翠海岸都说了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说。但她依稀记得自己那晚的心情百味杂陈,短短数个钟点好像在时间隧道里飞越了一百年一样。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有太多的头绪,可又无从分辨。经历了欢喜、悲伤、恐惧、惊讶、困惑和失措。最后是一片空虚。

这是迦蓝年轻旷达的生命里所不曾有过的体验。她为此深感不安。

黑牛是个调酒高手,一杯又一杯五色斑斓的液体在他的手下似乎被赋予了不同的、潜藏的个性和气质,它们唤起人灵魂深处压抑的原始欲望,只想恣意的放纵自己一路沉溺。好像这样就能掩埋所有的不快和倦怠。

小叶说什么?他们是商业间谍?那一定是份刺激而又无奈的职业吧。一定和幸福无关。否则为什么我会看到小叶眼中那么深澈的忧伤。

人生一定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我们太过渺小,全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所以才会身不由己吧。

可是我不要放弃!哪怕是做一粒微小的尘埃,我也要磨砺出最美的角度,在阳光下折射出最亮的光华……

迦蓝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似乎是小叶驾车把自己送回去的。他拍醒我的一霎那,我看到了两颗最美最亮的星星,是小叶的眼瞳么?

已近黎明,薄薄的天光真美呵。迦蓝模糊的想着伏在书桌上沉沉入睡。第一线阳光刺穿云霞投诸在了楼宅的前檐。

黑牛和小叶都没想到迦蓝的酒量这么浅,等他们发觉不对,迦蓝已然醉的陷入半睡状态。小叶扶着迦蓝上了车,才问出了住址,迦蓝就已酣然睡去。

一路上,小叶尽量平稳的驾着车,唯恐颠簸跳动会惊扰了身旁安睡的迦蓝。

她就像个精灵一样。小叶心酸的想。展颜而笑的时候如同一束流丽阳光下的向日葵,沉静敛容的时候又仿佛暗夜中的深海波光。

到了那个地址,迦蓝犹自未醒,她略略转侧了一下身子,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尖,神情带了几分忧郁。

小叶又看见了迦蓝颈项的那枚殷红的眼泪,附着在洁白的皮肤上轻轻跳动着,下方是隐约显露的蜿蜒血管,浅浅的蓝色,好像里面流淌的都是忧郁的眼泪。

周围那么安静,六月初的天气清新温润,有夏虫小声呢喃,迦蓝平和安稳的呼吸声如波浪般温柔的起伏。

小叶心里涨潮般涌起了无法遏制的渴望,和自己对峙半晌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已经喷薄而出的小恶魔。小叶俯过身去,轻轻吻住了那滴眼泪,辗转摩娑着柔软细腻的清香肌肤,一路吻到了玫瑰花瓣似的双唇。

迦蓝动了一下,小叶突然惊醒似的坐直,他用力握住双拳,用力的指节都发了白,掌心又沁出冷汗。

我在作甚么!小叶你疯了!小叶压压心神镇静下来,他轻轻的唤醒了迦蓝。

目送迦蓝纤细的身形略带趔趄的消失在门后,小叶苦笑起来,他忽然很想抽一支烟,翻找了半天终于在杂物箱里找到好久以前剩下的半包烟和打火机。

下车靠在车身上,迎着黎明微凉的晨风,小叶点起烟送至嘴边深吸了一口。

当淡蓝色的烟雾从口中喷逸而出迅速消散的时候,小叶一抬头,看到了当天的第一束阳光正刺穿天边的紫蓝色云霞倾向人间。

天亮了。

小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微微的笑了。

整整一个晚上,路易都伫立在窗前,通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对面的楼宅。房间里没有亮灯,路易高大挺拔的身形似乎与黑暗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伊凡知道,主人是在等迦蓝,小姐白天就出去了,可几乎夤夜未归,主人的心情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焦虑吧。

终于天快亮的时候,一辆半旧的越野车停在门口,车内似乎是迦蓝和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俯身亲吻迦蓝的时候,路易有些薄怒,但也许这是迦蓝的意思呢?他终于控制住自己没有现身阻止。

唉,我有什么资格去干涉迦蓝的生活?那个姜柏林似乎也并不适合她,也许是该多交几个男朋友看看。

看见迦蓝安然进了家门,路易轻轻舒了一口气。他看见那个年轻人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下车点了一根烟。那朵小小的火苗闪动的太快,年轻人又始终垂着头,路易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容,但心头忽然就浮现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那个修长苗挺的身形是如此熟悉。

当天边第一缕曙光穿刺而下的时候,年轻人仰起了脸。仿佛被一支尖锐的利器狠狠刺中,路易呻吟似的叹息了一声猛然扭转了面孔。

伊凡看见主人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错愕神情。他趋近窗前望了出去。

六月的清新早晨,伊凡却以为自己坠入了梦境。

路边的车旁,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正抬脸微笑,金色的阳光直披下来,他的全身都仿佛沐浴在上帝的圣光中,华美的如同降临人间的优雅神祗。

伊凡分明看到,自己的主人路易正在阳光下绽开一个璀璨的安详笑容。

☆、第 5 章

05

迦蓝醒来的时候已将近中午,伏案而睡的结果就是导致两腿发麻,肩背和胳膊都十分酸痛,脸上压出了红红的印子,头部则尚余有昨晚宿醉的阵阵钝痛。

愣了半晌,迦蓝才渐渐恢复意识,想起这两日奇特的经历,真是恍若梦中一般。看看时间还早,她决定冲个澡再上床睡一会儿,晚上还要去舞团。

等迦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刚端了一杯牛奶要喝,电话突然响了。难道是柏林,他终于想到打电话过来了。迦蓝有些欢喜的拿起听筒,却很失望的发现是舞团的钟会长来的电话,要她马上去舞团小红楼的办公室。

换好衣服临出门前迦蓝看了一下门口的镜子,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可有些不妙,脸色异乎寻常的白,连嘴唇的颜色都浅的几乎没有血色。

唉,但愿不是梁霄来选舞者,不然我一准落第。迦蓝叹了口气推着单车走了出去。

梁霄抱着双臂坐在写字台后面,房间的窗帘都拉上了,里面光线显得颇为幽暗,她坐的位置又靠最内侧的墙角,所以愈发照明不济。

梁霄窝在黑暗处不发一言的注视着面前的倔强挺立的女生,就好像捕猎者打量自己即将仆倒的猎物。

是的,面前的女生,叫六月是么?她天生有着黑夜般的气质,即便站在那里强自收敛桀骜的脾性,她的眼神中还是无法完全掩藏那种愤世嫉俗似的绝望情绪。而且从她的骨架体形和刚才临时检验的舞段来看,确实是个不错的舞者。

那么好吧,就先定下林迦蓝和六月吧。其他的舞者名单可以慢慢筛选。

不夜城。我的不夜城。

梁霄念道这个名字时有几分出神,她久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温柔笑意,可只惊鸿一现,又被漠然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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