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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天到春天(14)

我点了点头。

我们隔天回了巴黎。苏不无遗憾的说,“其实普罗旺斯的初夏最美,遍野的紫色熏衣草和黄色向日葵。露丝,我们六月份再来。”

本来还说要去看看著名的约瑟芬玫瑰园,我却执意不肯,苏有点奇怪。我只说下次吧,再来法国南部的时候同熏衣草和向日葵放在一起看吧,更加惊心动魄刻骨铭心也不一定。

苏好脾气的答应了。

我咀角泛起一个俏皮的微笑,心里却一点点在渗血。

我明白,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了。就让我忘记约瑟芬的玫瑰园吧。如果和苏一起看过,那我此生大概都不会再有期待存在。

就让我余最后一丝希望留一分白也是留一线美丽的憧憬罢。

回到巴黎的第二天是瓦伦汀节,也就是俗称的情人节。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和风微醺。苏问我想去哪里。我想了想说,去斯德岛的圣礼拜堂吧,我喜欢那几扇彩色玻璃。

圣礼拜堂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建于1242年到1248年,当时的国王是路易九世,用于安置他于1239年向君士坦丁堡国王波端二式购得的耶稣荆冠。

圣礼拜堂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光线阴暗,枝形吊灯映的室内黑影憧憧,蓝红色调的装饰风格源自十九世纪的仿中古色彩,两边的拱形廊柱花纹华美。上礼拜堂的光影效果令人瞠目。15米的彩色玻璃窗户描绘出圣经中的故事画面,它们大多来自13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中这些玻璃都被卸下运送至安全的地方才终于能免于战火,能够流传至今,总算是人类的运气。

我喜欢徘徊在圣礼拜堂的上层,光线透过彩色玻璃射进来,在墙上投下幻彩迷离的七色光影,营造出如同梦境般的气氛。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圣礼拜堂的游人特别少,进入上礼拜堂后发现这里居然只有我和苏两个人。外面阳光和煦明亮,上礼拜堂里格外的安静,我伸出手迎着光线在墙上摆出种种影子造型。

苏微笑着看我自得其乐。

我在他身前转了个圈,轻轻哼唱起保罗西蒙的斯卡布罗集市,“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For once sh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然后弯腰摆了个造型做出邀请的手势。

苏楞了一下咀角微微上翘,欠了欠身接过我的手,另一只手轻柔的扶住我的腰背,滑出一个舞步。

情人节的午后,我就这样与苏在圣礼拜堂的彩色光影中翩然起舞。

在苏的娴熟带动下,我轻轻哼唱着一次又一次旋转。多么美好,我多希望时间就此停留,不要再多行一秒……

脚底忽然一绊,我的身体失去平衡,苏眼疾手快一阻一拉,我跌入他的怀抱。

歌声嘎然而止,舞步就此中断。周围却响起一片掌声。

我站稳后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来一群游客,正个个面带笑容看着我们。

我的脸蓦然红了。

游客们却愈发起哄,有人嚷了一声,“嘿,吻她!”大家纷纷吹起口哨,打起了拍子。

我不知所措的转脸看向苏,苏的咀角犹自噙住一枚笑意。

对峙了数分钟,我几乎要拉着苏逃跑,苏忽然俯下身,在我脸颊上轻啄了一下。在一片笑声中,苏执起我的手边致意边离开了教堂。

晚餐我们破天荒没有出去吃,苏亲自下厨。真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一手好厨艺。前菜是香锔鳕鱼,主菜是一道红酒焖小牛肉鲜嫩多汁,然后是蔬菜沙拉,利瓦罗干酪,最后还特地为我准备了一道冰激凌。搭配的SAUTERNE白酒和CHAMBERTIN红酒亦相得益彰。

我心满意足的放下冰激凌勺子时,苏展颜而笑,探过身来捏捏我的鼻子,“贪吃丫头。”然后起身绕过餐桌为我拉开椅子,“我来收拾,公主陛下快去换件裙子,等下我们去里兹饭店参加一个私人舞会。”

我迅速冲了个澡,披着毛巾袍子打开衣橱。

我房间的一面墙都做成百叶窗式的木头拉门,打开里面是个出奇大的衣帽间,一列列整齐分挂各式衣物,礼服那一格尤其旖旎,而且时时添加新款,款款品位隽秀唯美。对于苏的眼光我从来没有失望过。

我的手指在绫罗绸缎各色面料上轻轻滑过,目光落在悬挂深处只露出一片裙角的黑色上。我伸手入内将那件裙子取了出来。

完全不同于衣橱内大多数衣裳的清纯优雅,这条裙子只铺在床上就已吐露无法掩藏的妖冶娇媚。我穿起裙子,站在镜前抬眼看去,里面的女子令我眩惑。

简单的裁剪,无袖,略为松身的设计,裙身长长直没脚踝。前后两片裙身的中间从头至尾完全裁开,最顶处没有扣合,两片领角自然立起散开呈一格小小的V字型。下面每隔寸许就用一枚碎钻扣住直至底边。穿在身上如果站立不动,则一派娴静古典。高挑纤细的身形,孩子般天真的面孔,身体在转侧行动时,碎钻之间的衣缝中就会隐约闪现雪白的肌肤,显得妖异非常,十分的魅惑吸引。

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自己,我被那一份神秘冶艳深深打动。索性找了一枚碎钻镶制的发簪,一把别起湿漉漉的长发,额角耳畔有几绺太短也只好任其随意垂下。

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吊灯都没开,光线昏暗,只亮了墙角的两盏落地水晶罩灯。苏一身笔挺礼服,正负着手站在露台附近的钢琴旁,面孔朝外,透过拉起的白色垂纱缝隙望着隔岸的埃菲尔铁塔。

我调皮起来,除下拖鞋,赤足无声无息悄悄走了过去。

坐在琴凳上,我轻轻打开琴盖,舒展手指缓缓按下琴键。弹奏的正是白天尚未唱完的斯卡布罗集市。

苏慢慢转回身来,我仰起脸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我看到苏的眼里闪过迷惑的神情,脸容笼上一道我从未见过的怔忡与缥缈。他一步步趋近,走至我身后时停住了。

我一直弹奏着这支曲子,一遍又一遍,苏就静静站在我身后默不作声的倾听。弹罢第六遍时,我停下手指,拨下钢琴的自动回播按键,琴音再次响起。

我离开琴凳回转身注视苏,“我们把白天的舞跳完好吗?”

苏维持着刚才的表情,梦游般点了点头,接过我的手。犹豫了一下,他也如我般除去拖鞋,几个轻盈的旋转,我们便舞至客厅的中央。

足底是一块巨大的长毛羊皮拼毯,柔软温暖。

苏的舞跳的非常好,带动我的身姿轻灵的仿佛在水面上滑翔。缎子的礼服若即若离,冰凉柔滑的触感好似一幅流水。

苏的手有些冷,但十分稳定,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道令我安心,耳畔传来一下一下的呼吸声,偶尔一抬头眉睫会扫到苏微微倾俯的下颚。有时不小心被他的须根扎一下觉得痒痒,我会轻声咕咕笑。

忽然间一个趔趄,长长的的裙角阻挡我下一个舞步,我“哎哟”一声斜斜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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