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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太亮(10)

丹青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因为连日疲倦,丹青几乎沾枕即着,但睡得并不安稳,月前那个奇怪的梦境复又出现。

同样的两截楼梯,上下各三十九级台阶,靠近平台的楼梯扶手有一块漆脱落,露出白色的木纹材质,楼梯的尽头是一式一样紧闭的大门,暗色刻花门楣的缝隙中透出白光。

这一次,丹青选择了下楼,她推开门,视野中立刻充斥刺目的白色光线,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为甚么?为甚么!

丹青喘息着醒来,一摸,满额的汗。

为甚么不管她选择上楼还是下楼,结局却都一样?

这个梦究竟暗示甚么?

恍惚中,丹青觉得眼前明亮,窗前书桌的桌面白晃晃的铺满光线,窗棂的影子斜斜打下来。

天亮了么?出太阳了么?

她摇摇晃晃起身过去,一抬头,却看见窗外高高悬挂一枚满月。月光亮的眩目。

呵,原来,只是月亮太亮。

丹青苦笑,伏倒桌面,许久才又沉沉睡去。第 5 章

丹青睡过了头,起身一看时间,已近中午。急急梳洗,出门前打开钱包数一数,余下几张大钞不够维持母亲几副针剂,然而还得硬着头皮去医院。

下楼出了单元楼门,丹青低着头往前走,几乎没撞上旁边突然闪出的人影。

一抬头,是个年轻男子,眉眼看着倒似见过的。

“颜小姐,去医院么?我送你。”年轻人微微欠身,指一指路边泊着的一辆车。

丹青蓦然想起昨天的事。

是。这个年轻人就是一直跟在董元莛身边的助手,看样子竟是在楼下守了一夜。

应该是董某的意思吧?丹青甚是抱歉,但也不说甚么,点点头就着对方开门的手势上了车。

年轻人似看出丹青的歉意,一面熟练地发动车身,一面侧头颔首,“董先生不放心颜小姐,所以要我多加注意。”他笑一笑,递过一张名片,“有事可以直接找我,董先生吩咐过一切配合颜小姐的需要。”

丹青沉默地接过名片。

“朱也”。这个名字倒也不俗。

朱也机灵,发觉女孩略显忐忑的静默,立刻补充一句,“董先生今天一早的班机,有个商务会谈早就约定好了,不方便改期,所以关照我好好照顾颜小姐,等他回来再作具体安排。”

丹青低声说,“谢谢。叫我丹青即可。”

“好。丹青,好名字。”朱也朗声回答,又念一遍丹青的名字,然后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由朱也陪伴丹青左右帮忙看顾。

这个年轻人长了一张英俊的娃娃脸,做事处世却面面俱到,眼风伶俐心思缜密,大到医院相关主治大夫护理人员全部打点到位,小到丹青当日饮食点心和闲时解闷的杂志报刊统统料理周全。

丹青原本一直拘谨小心,后来渐渐松弛下来。

夜深回家的路上,丹青在车上盹着,被朱也轻轻拍醒。

她惊跳起来,“谁?”看见朱也温和的笑脸,才不好意思地致歉,“对不起,我一时忘记。”

月光清冷,夜色中少女的脸庞秀丽晶莹,黑沉沉的眼瞳深处似有宝光流转。

朱也心神为之一凛,不再刻意敷衍,而是说了实话。

“世事莫测,人心险恶,女孩子家孤身在外,小心些是对的。”

丹青感激的笑笑,下车后走到楼门口忽然又停住,回头看见朱也依旧站在原地扶住车门看住她的方向,扬手复又笑一笑才消失在门内阴影中。

看见黯淡光线中丹青依稀璨然的笑脸,朱也深深震荡。

他保持一个姿势很久才终于驾车离去。

“丹青,这个董某人可以相信吗?万一他是坏人……”田田一瞬间想到的全是电影电视中形形色色骗局陷阱。

丹青其实也是底气全无,然而事已至此,也实在别无他路,只得努力展开笑脸,“他看起来不似坏人,做事确实尽心尽力。况且,”停一停才说,“我现在只能相信他。”

怎么会不担心?

报刊新闻版娱乐版整幅整幅的骇人听闻,电视上从纪实到连续剧从来不缺各种丑陋情节。丹青以往打工的便利店里一架电视机二十四小时开足二十个钟点,除了各种杂货骇兼卖报刊杂志,常常盘踞店里的老板娘更是耳目聪慧的八卦大全,最喜欢对牢店里年纪最小脾气最好的工读生颜丹青显示自己的见识广博。

且不说别的,连自己的母亲都这般忽视骨肉至亲,丹青从来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只除了姜白和田田。

可是此时此刻,能够而又愿意帮助她们母女的人就只有董元莛而已。

所以就算丹青内心彷徨得要命,却也只好尽量宽解自己,且小心谨慎,走一步看一步吧。

田田又说,“分数都出来了,要不要我顺便一起打声讯电话查询你的成绩?”

丹青微微一笑,“不必,反正拿到毕业证书就好,别的都无所谓了,而且我自知考的一塌糊涂。”

田田无言,只能伸手抱抱好友。

丹青在母亲特护病房的门口见到董某,他正与主治大夫小声交谈,看见丹青,很快结束谈话趋近过来。

朱也自丹青身后先迎上去,语气有些惊讶,“董先生,你是直接自机场赶来么?”

果然,丹青注意到董某神情颇为疲倦,颌下一片青色须影,身上原本挺刮的西服揉出褶皱,走廊虽然也打了中央空调,到底有些热,额角亮晶晶一层汗意。

董元莛摆一摆手,只对着丹青温和地说,“医生说沉香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所有迹象都显示她会逐渐康复,至于意识的恢复,不要急,只要咱们有耐心,一定会让她醒过来。”

他特地在“咱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虽然这些话自医生和朱也那里听过多次,可在丹青耳中还是无比的熨贴,她终于浅浅笑一笑,回身带路进入母亲的病房。

董某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跟进去,朱也随手轻轻掩上门。

霍沉香安静地躺在一片白色中,手足骨折处打了厚厚的石膏,因为颅骨骨折要动手术而剃去大片头发,如今不用层层裹起,但还是贴了纱布用头网固定。

丹青检查一下母亲身上的各种导管,调整点滴速度,忽然瞥见母亲一边脸颊上落了一根纱线,刚要伸手去拾,一只手已经先她而至。

董元莛动作轻柔捡起那根纱线,又为霍沉香整一整有点歪斜的头网,手指经过眉骨的时候停了一停,指尖轻轻一路扫下,在脸颊伤口缝合处细细摩娑。

病房里一片寂静。

半晌,他才惊醒了一般,直起身勉强笑笑,“呃,脸色好看多了……”话音嘎然而止,头脸急急偏向里面。

丹青分明看到,董某的眼角似乎有甚么东西一闪。

“丹青,我已经嘱人安排,过两日就来帮你们搬家,有甚么要收拾,朱也会帮忙。”出得病房,董元莛对丹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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