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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太亮(66)

元宵节的第二天,慕容全身机能出现衰竭,陷入重度昏迷。

一个礼拜之后的清晨,慕容聿瑾息劳归主。

窗外,花树开始绽出嫩叶,绿地逐渐恢复翠色,万物生机勃发,春天到了。

第 28 章

宣读遗嘱的时候,丹青也被要求在场。

“这是慕容先生的意思。”代表律师说。

遗嘱内容很简单,不过是统计产业,然后将之分成若干份,分别派给芮氏母女以及建立专项基金。

从金额分配上看,伊丽莎白芮和玛姬董各自得到的份额几乎相当,区别就在于玛姬董的那份暂且交由其母亲托管,要等本人年满二十五周岁才能获得自由支配权。

玛姬董的脸色阴沉下去,这样的结果显然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奇怪的是,丹青注意到随着遗嘱内容一条条宣布,董某的表情也变得紧张而沉郁起来。

等律师念完最后一条,开始收起这份文件夹时,董某终于沉不住气,“没了?关律师,就这样?”

关律师笑笑,“不,还有一份补充遗嘱,是慕容先生在春节前立下的。”

补充遗嘱一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个声明,非常直接简白,标准的慕容风格。

“为我的偏执与蛮横向我的家人道歉,慕容及芮氏的后人无须传承祖制旧训,家和万事兴。”

这个声明听起来颇为突兀,可丹青明白其中的意思,再看芮氏母女,先是一脸惊讶,渐渐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她们一定是甚感意外,那样的强势的父亲和外祖父,固执了那么多年也不肯稍事让步,那么在乎体面和姿态,居然也有认错道歉的心意,并且如此隆重得正式标入遗嘱当众宣读。那一瞬间,再坚硬的心也会有一丝悸动吧。

丹青微笑。

这户糟糕的家庭关系,或者借着遗产托管的缘故增加母女沟通联络感情的机会,假以时日可以改善也不一定。

然后就念到了董某的名字。

尽管董某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持镇定,但在仔细听完律师念出的关于他的每一个字后还是愤然失态了。

这一部分内容其实也不复杂,它指明董某数年前同意公证的财产结算清单,上面列明了慕容及芮氏一门投资拥有的相关产业的所有权与董某本人无关,他放弃获得相关产权和将来由此产生的所有利润或债务。当然,由董某自行斥资筹建的商贸公司及其利润债务也都标明其产权所有,不计入前文所列清单之内。然后他可以获得的遗产是一笔现金和他动用芮氏置业基金在城内购置的两处物业。

这也就意味着董某根本无权染指芮氏产业,除了他自己的事业和那笔钱及两处宅子,他甚么都得不到。

董某霍然起身,脸孔煞白,似乎想说甚么,但终于甚么也没说,甩手拂袖而去。

在座的人都静静看着他离开,没有人出声挽留。

最后念出的名字是颜丹青。

将眼下丹青母女正在居住的洋房赠与丹青,另外有专项基金负责她们的生活必须,包括霍沉香诊疗开销及丹青修学所需。此项基金会一直持续到丹青完成学业能够自立为止。此外,月光俱乐部藏书楼所有书籍将以丹青的名义捐给学校图书馆。

“另外,慕容先生交待过,只要颜小姐任何时候需要,只要事务所能力所及,我们一定会请圣诞老人为颜小姐实现愿望。关于这一条,遗嘱中没有记录,但已经另行记入本事务所备忘录中。”

这实在是一份太慷慨的礼物,简直令丹青不知所措。

要稍后回到家中,举目望去,四周的布置虽然依旧,但感觉却与平时大不一样,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母亲从此不必寄人篱下了,慕容先生的这份礼物可以帮助她彻底告别心怀忐忑、萧索无依的尴尬境遇。

“谢谢你,慕容先生。”

丹青在心中默默道谢,她想笑一笑,但脸部肌肉不听使唤,坚持了一会儿她放弃的对抗,任由眼泪串串落下,先是饮泣,最终成为难以抑制的哀哀恸哭。

这一次,她不愿再压抑自己,不想再克制眼泪,胸口很久以来其实都破了口子,但她从来不敢让积蓄其中的泪水决堤,她是害怕一旦放纵自己就会失去坚持的勇气,而她坚持了那么久、那么难,最辛苦的时候也不曾想过放弃。

现在,她终于可以痛快任性地哭一场。

丹青忽然发现,原来有时候,能够恣意痛哭也是一种幸福。

是一种释然的、自由的、挣脱束缚的幸福。

母亲安静地坐在窗前藤制软椅中,丹青踞坐近前的地毯上,侧着头将脸贴在母亲膝头,细细声耐心讲述最近发生了甚么。

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最后两个月,丹青陪伴母亲的时间略少,虽然知道她被人照顾得很好,但终觉愧疚,如今,她的时间复又完全属于自己了,她决定要愈发对母亲好些。

已经经历了父亲的去世,姜白的离去,田田的疏远,还有慕容先生的病逝,种种的生离死别给丹青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那种滋味真正难受。

“所以,妈妈,请你一定一定要好起来。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妈妈?”

丹青这样一次又一次小声恳求,母亲先是没有反应,后来突然动了动,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拭去女儿颊畔的泪痕。

“傻囡,不要哭啊。”她低低地,几乎是温柔地说。

丹青的眼泪哗一下落了下来,将脸孔埋入母亲微微温热的掌心再也不肯抬起来。

董某自那日负气离去,有好久都没有出现。

母亲的情况倒似比以前好些,但每日一到中午时分脸上怔忡出现的期盼神色,分明是在等待董某的探访,而她一再失望,眼瞳一点点黯淡下去,教丹青格外心疼。

丹青没有即刻恢复学籍,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觉得身心俱疲,打算好生歇一歇,下半年开学再回学校。反正即使没有慕容先生指定的基金帮忙打点,她当初兼职模特所赚取的薪酬也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现在,她每天陪母亲居住在这座环境清幽的小洋房中,心境恬淡,除了照顾母亲的病情已没有更多忧思,日子倒也过得悠然。

偶尔出门一次,以前用惯的雪佛兰依旧随时候于门外,司机也还是小江。

“这是关律师安排的,应该是慕容先生的意思。”小江说。

丹青笑着摇摇头,执意不肯,见小江为难,索性拨电话给关律师说“这是我的愿望,希望圣诞老人能够为我实现”,关律师被女孩的狡黠固执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同意,但让小江留下联络方式,但凡丹青母女需要,随时可以找他用车。

这样宛若超然世外的日子里,丹青在外界唯一保持联络的朋友只有苏珊。

自从那次在医院重逢,然后丹青又为苏珊安排了与慕容先生见面的机会之后,两人之间的罅隙已然揭过,虽然后来苏珊再也没有见过慕容,但她一直通过丹青关心他的病情。两个立场和心态都如此不同的女子,为着同一个男人不同的理由靠得很近,一次次的坦率交谈,一次次的相互鼓励,一次次的同悲同喜同唏嘘,两人终于成为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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