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身,绝情吻一吻孩童有些热的额头。
“这事玖姐替你处理,你别再管了。今天你说的话,也不要再对其他人说,知道么?”
月十一点了点头,家里,至少玖姐从来没有骗过她。
绝情笑了笑,“你好好休息,玖姐晚一点再过来看你。”
从月十一房间里出来,闻月吟仿佛有感应般,已经站在走廊上。
看见绝情,闻月吟温和微笑。
“你已经有打算了?”
绝情点点头,是,她已经有了决定。
第四章 就让我们虚伪(4)
绝情站在楼上,靠着楼梯栏杆往下看时,楼下三堂会审的格局已经打破。
那个美丽得仿佛会随后化做雾霭而去的二伯母,静静站在儿子身边,一手轻轻握住男孩儿的肩膀。神色清冷,虽不凌厉,却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仪。
“奶奶,因为竞莨的遗愿,即使再不情愿,我也来了,替他尽人子未尽的孝心。我们不觊觎月家什么。他同十一姑娘更是没有一点利害关系,素日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他没有任何理由将十一姑娘推下去。想必您心里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您要维持月家这个逐渐腐朽的氏族,是您的责任,我和竞莨,以及我们的儿子,却没有必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他有没有推十一姑娘落水,各人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的时候,二伯母冷冷冰灰色眼,利刃般,扫过所有在场的人。
绝情第一次看见那么淡然的二伯母仿佛浑身燃烧着冷色火焰的母狮。
太有气势,太过霸道。
到这时,绝情忽然明白为什么三伯竭力要将这个男孩子赶走。倘使,他有这样一个霸气浑然天成的母亲,那么,早晚,这个男孩子,会成为六姐最大的竞争对手。
三伯虽然能力平平,可是这双看人的眼,却实在老辣。
二伯母的身世背景,现在看来,真的很叫人好奇啊。
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环境,会得培养出这样的女性?优雅淡定从容低调,可是危机关头,却能冷静沉着气势逼人地反击。
月家不是没有这样的女性长辈,可是,月家从来就是以女子为尊,着意扶持女性继承人的。所以出现杰出女性并不奇怪。
然则二伯母却是那种为了所爱的人,可以平平淡淡,在外头一套三室两厅公寓里,安心当家庭主妇的女子。
然而事情却以一种令所有人都大为意外的方式落下帷幕。
老祖母轻轻笑了笑,摆了摆手。
“魉生,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有改呢?”
听了这话,二伯母浑身的冷然气息,倏忽散去。
“奶奶您的脾气,也仍然数十年如一日。”
两婆媳相顾一笑,却并不是一笑泯恩仇的笑,而是针锋相对的笑。
“你竟然能忍了这么久,真叫我意外。”老祖母示意二伯母上前一些。
“我答应了竞莨,只要你们月家善待我们两母子,我们自然愿意承欢奶奶膝下,可是……”二伯母依然握住儿子的肩膀,并不上前,言若有憾。
“还是一点委屈也不肯受。”老祖母摸着手指上的绿色宝石戒指,“我还没有认定是你儿子做的。”
“那又怎样?我和竞莨的儿子,不会做。亦,用不着你们认定。最后确认不是他,又如何?坏影响已经造成。一如,当年你们反对我同竞莨一样。即使最后接纳了我,我们中间的那道鸿沟,也已经不可弥合。”二伯母笑得温润如江南四月的春水,语音却冷淡至极。“所以竞莨要离开,他太知道这个宅子里那些阴暗龌龊卑鄙的勾当。”
老祖母的脸色有些冷了下来,最后只是一摆手。
“那水池造得那么大,我怎么放心?家里有太多孩子,奔来跑去的。所以在造好之初,已经埋设了监控摄像装置,有警卫二十四小时监视。究竟孰是孰非,只要将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一看,就一清二楚了。”
此话一出,在场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既然老祖母有监视录像,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老祖母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
“看,我只是想让做这件事的人,自己站出来承认而已。自己承认了,我或者还会给他——或者她改正的机会。可是,如果是我从监视录像上,自己找到了答案,那么——就不是承认错误那么简单了。”老祖母仍然摸着左手手指上的戒指。“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自己站出来!”
在场的一片静默,没有人开口,只有保姆许小姐浑身瑟瑟发抖。
“怎么,还是没有人说?那好罢——”老祖母出其不意地轻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嘭”的一声。“沈管家,叫保全经理过来。”
声音不响,却足以震撼人心。
保姆许小姐终于顶不住沉重迟滞的压力,跌跪在客厅当中。
“……呜呜……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呜呜……呃……奶奶,我怕你责怪我……呜呜……恰巧七少爷也在……呜呜……是我一时昏了头……奶奶……你看在我照顾了十一小姐这么多年的份上……呜……”
客厅里一时只闻许小姐呜咽辩白的声音。
老祖母瞥了一眼许小姐,随后叹息一声,“容真,你照顾辛容,没有功劳,也要苦劳,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今次你不小心,你当奶奶会不分青红皂白么?只可惜——”
只可惜你站错边,投靠到三伯父身边去了。
绝情在三楼楼梯口坐下,透过栏杆,望着委顿在地上的许小姐。
这时候,三伯父是决不会站出来,替你求情的。
恐怕你自己也知道,把三伯父拖下水,于你也没有一点好处。若你守口如瓶,或者三伯父还会略念一点点你们之间的情分,照顾一下你出了月家之后的生路。可是若果你眼下不识时务,恐怕走出月家,便也没有活路了。
果然,许小姐只是啜泣,却没有说出任何有关三伯父与她之间的阴谋。
“容真,不诚实的保姆,我是容不下的。”老祖母挥手,示意管家将许小姐从地上拉起来,“你在月家,也工作了很多年了,自然是知道当初签的保密协议,是终身有效的。然则人心,旁人是约束不了的,端看你自己的如何约束你自己了。我也会亏待你,你拿一笔钱,出园子去罢。”
许小姐抽噎着,偷偷瞄了一眼月竞成,见月竞成没有丝毫表态,也深知现在不是时候。终是点了点头。
“谢谢老夫人。”
“我们也要离开。”二伯母清冷的声音,如珠似玉般。
“魉生……”老祖母今日叹息不停。
“您大可不必拦我,我去意已决。”二伯母微笑。
“可是——小七毕竟是我们月家的孩子。”老祖母望着男孩子,仿佛又看见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然而,他首先是我的儿子。”二伯母环视众人,“我们两母子今日就离开,而且将永远不会回来。你们也不必成日提心吊胆。你们月家的东西……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