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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57)

亦珍利索地包了两块桂花糕于他,收了银钱,又叫住他:“这是桂圆红枣茶,最是驱寒,配着桂花糕吃,再好不过。”

说罢递了只带盖儿的细竹筒给奉墨。

奉墨双手接过桂花糕与细竹筒,道声多些小娘子,便回到马车上。

方稚桐见奉墨回来,不但带着桂花糕,还额外有只细竹筒,心间惊喜。他已有日子不曾吃到亦珍茶摊上的吃食了。兼之在贡院三天,吃的喝的都是冷的,这会儿闻见冷冷的桂花香,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奉墨将细竹筒递到他跟前,“少爷,余家小娘子叮嘱,这桂圆红枣茶,配桂花糕吃再好不过。”

方稚桐将细竹筒握在手心里,察觉里头还是温热的,不由得心也为之滚烫起来。揭开竹筒上的盖子,他先喝了一口温甜的桂圆红枣茶,接着咬一口绵甜香糯的桂花糕,随后轻轻舒一口气,身同心都得得极大满足。

奉墨见了,只好在心里暗暗祈求,万万莫叫夫人知道了,否则他这一顿打恐怕是如何也逃不掉的了。

方稚桐一路吃到家门口,抹干净嘴,将竹筒的塞子塞好,袖在自己袖笼中,下车回到自己院中,还没坐定,方老夫人已经领着儿媳妇方夫人一道,来到孙子院子里。见着孙子一脸青髭,衣服还未换下来,很是憔悴的样子,不管不顾地一把搂在了自己身边,嘴里喊着:“我的乖孙!我的桐哥儿!快教祖母好好瞧瞧!”

上下打量了两眼,又搂了直说:“瘦了!这才三天就瘦成这样了!你爹也是,我们家不缺衣少食,何必非得去考这个功名?!看把我的桐哥儿给折腾的!”

一旁的人哪里敢应声的?

方稚桐轻轻挽了祖母的手臂,“祖母,孙儿无事,只是三天不曾好好洗漱,身上脏得很,十分不适意。”

方老夫人忙道:“对对对!祖母老了,糊涂了!老大家的,快快快!叫丫鬟婆子打热水过来,给桐哥儿好好梳洗一番。再叫厨房做一桌桐哥儿爱吃的饭菜来!”

自有丫鬟婆子下去传话安排,等方稚桐洗漱一新,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出来,重新给祖母母亲见过礼。

方老夫人并不关心他考得如何,只问这三天里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可曾冷着饿着?

“祖母放心,孙儿有您准备的加厚衣裤,一点也不曾冷着饿着。”他自不会告诉祖母,那号舍白日太阳照射进来时,逼仄闷热得紧,等到了晚间,又无挡风之物,夜风吹在身上,直教人浑身瑟瑟发抖。

方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自是晓得晚辈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也不拆穿他,只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有两场,桐哥儿你尽心考便成,切莫伤了身体。身子骨才是根本,再有才学,身子骨不成,也是枉然。”

这时丫鬟进来传话,说饭菜都已经布置好了。方老夫人便携了孙子到厅中用饭。

方夫人在婆婆跟前,总不如在自己屋里自在。方老夫人淡淡看她一眼,“坐下来一起用罢,桐哥儿都这么大了,我还要你没事在我跟前立规矩不成?”

说得方夫人脸色一白。

方老夫人对儿子媳妇都冷了心。儿子是个孝顺的,吃穿用度上头,从不短了她这个老婆子。可是自打他将生意做得大了,方家发达以后,他在女色上头,便不知节制,外人只说方员外好本事,能享齐人之福,但方老夫人却不喜后宅中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又觉得媳妇儿气量还是窄了些,若能心胸宽大些,只把丈夫的心拴在自己身上,于那些妾室通房不过是图一时欢愉,到底还是敬重结发妻子的,谁还能真压她一头不成?偏儿媳妇想不通这中间的道理,对老大冷心冷脸,不过是面子上的一点夫妻情分罢了。

方老夫人管不了儿子媳妇屋里的事,从此只一门心思对着孙子,虽然盼望孙子成才,却也不想让孙子背负太大压力。

等与祖母母亲吃过饭,方稚桐推说累了,想回房间睡一歇歇。方老夫人自是无有不应的。离开孙子住的栖梧院前,方老夫人淡声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概不许高声喧哗,若影响了二少爷休息,不管哪个,都打一顿板子,发卖出去。

方稚桐只管在自己屋里,叫近身伺候的奉砚,去将自己稍早换下的衣服取来。

奉砚回道:“少爷换下来的衣服,已经叫丫头送到浆洗上去了。”

方稚桐猛地从床上弹起身来。那根亦珍送他的细竹筒还在换下来的衣服里!

奉砚见他面上有焦急之色,慢慢从自己的袖笼里取出约三指宽窄的竹筒来,问:“少爷可是要寻这件东西?”

方稚桐一见握在奉砚干净的手指间的竹筒,大喜:“快把东西给我!”

奉砚将竹筒缓缓递过去,在方稚桐堪堪要碰到之前,蓦地又收回手,“想必这东西对少爷是极重要的,婢子替少爷将之偷偷藏下,少爷如何谢婢子?”

方稚桐一挥手,“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少爷做得到的,必然答应于你。”

奉砚闻言,绽开一个微笑,“婢子……”

奉砚刚要开口说出自己的要求,就听外头敲门声响起,奉池推门进来。一边脆笑着问:“什么谢不谢的?姐姐在和少爷说什么悄悄话?”

奉砚话到嘴边,只能咽了下去。

方稚桐趁奉池还在碧纱橱外头,伸长手一把抢过竹筒,塞在自己枕头下面。

奉池端着只鎏金花开富贵透雕铜熏炉进来,正看见方稚桐一头倒在床上,她扬起个娇俏的笑容,睨了奉砚一眼,将熏炉搁在窗下的条几上。

奉砚心知自己失去最好机会,只得微微一哂,并不多说什么。

奉池揭开熏炉上头的活盖儿,另自怀里取出一只扁圆鎏金五蝠盒子来,从里头取出拇指粗幼长短的一截香柱来,放进熏炉腹中,以炭火慢慢地燃熏,嘴里道:“这是老夫人给少爷的安息香,乃是用那自龟兹来的最好的拙贝罗香与檀香合得的,使人安睡好眠,醒来人又不觉得昏沉。老夫人特为叫祝妈妈送过来给少爷熏上,好教少爷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跟祝妈妈说,请她代我谢谢祖母,待我醒来再亲自去向她老人家道谢。”

奉池脆脆地应了一声,又过来挽了奉砚的手,“姐姐,我们到外头说话去,免得扰了少爷歇息。”

说罢也不管奉砚愿意不愿意,只管手上用力,将奉砚拖出内间,来在外头廊下。

待两人在廊下站定,奉池袅袅娜娜向奉砚一礼,“姐姐,妹妹这厢向姐姐赔不是了。”

奉砚忙伸出手去,扶起奉池,“妹妹这是何意?我可受不起。”

“姐姐,前阵子是妹妹犯了牛性,怠惰了好些日子,叫姐姐一个人辛苦了。”奉池顺势站直了身子,捉住奉砚的手,“还请姐姐可原谅妹妹不懂事,别记在心上。”

奉砚浅笑,“谁还没有个身上惫懒的时候,妹妹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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