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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尖上的孩子(11)

时影朝凯斯摊摊手,把他扯出来,说,“看,只是睡觉而已。”

凯斯的眼泪放得快收得也快,此时注意力已经分散到别处,“他为什麽不高兴?”

时影顿一下,“不知道。”

“你怎麽会不知道?”凯斯不解,“你不是可以看到吗?”

时影奇问,“我可以看到?”

凯斯比他还奇,“你看不到吗?风信说你能看到的。”

时影看著他,半晌,灵光一现,“……慧眼?”

“呃,我也不太明白,”凯斯犹豫一下,“就是可以早一点看到……看明白……然後就能跟我一起。”

时影想一想,笑了,“那不是慧眼,那叫做看破红尘,得道升仙,是人类的一种特异功能,通过自我暗示实现。可惜,不管是看透人心,还是看破红尘,我都做不到。快过来,别人的事情别人自己会处理,我们来想一想怎麽处理你的问题。”

他走开去打电话,运气不错,接起来的不是答录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声音里不知怎的带著点怒气,“喂?”

“请找亚述听电话。”

“他不在!”

“何时打过来能够找到他?”

“任何时候都不可能!”

“……我可以问一下他去了哪里吗?”

“地狱或许!”

“……呃,抱歉,”时影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是这样,我只是想问一下,我曾经寄给他一包东西,是照片,自蒙特利尔寄出,但我刚刚发现其中有一些必须收回,您是否知道那包东西的下落?”

对方硬梆梆回答,“帮不了你,你可以祈祷你的东西没有跟他一起被地狱之火焚毁。”

时影干巴巴道谢,放下电话,心想,亚述这个小子不挑好时机与女友分手,那些照片可别被这位愤怒的女性烧掉才好。亚述以前的女友之一就曾经那样干过,将他所有个人物品包括衣物、书籍、唱片与未完成作品统统堆在浴室付之一炬,冒出的浓烟惊动了邻居,最後连警察都到场干预。

想了想,再打到别的可能地点去找,几个电话下来,时影发现自己这位好友人间蒸发,不知所踪。这可有点麻烦。

凯斯坐在旁边的沙发靠背上,手扶著他肩听他讲电话。男孩落座的地点经常稀奇古怪,又喜欢挂在他身上,因为身体轻盈,并不觉得累赘。

“你在找东西吗?”凯斯伏下身子问,说话间有青草般气息拂过。

“在找你的下落啊,不是说拍到过吗?我在想应该查看一下以前的照片,只凭我自己的脑子恐怕很难想起来。”记忆力自生病後明显受影响,时影委实是不太信任自己的头脑。

“哦。”男孩懵懵懂懂。

能问的人都问过,无奈,时影只得留言请大家见到有关人士通知其速与己联络。凯斯自己倒并不著急,蹦蹦跳跳跟著时影到厨房去看他煮东西吃。阿布对吃也有浓厚兴趣,跟进来,得到一碟新鲜狗饼干,很是开心。

文杰进来的时候,时影正向坐在料理台上的凯斯嘴里填切成小块的苹果,看到他,起身用微波炉热东西,然後将盛著炖菜的盘子放到桌子上,招呼他,“吃点东西。”

文杰犹豫片刻,过来默默坐下。

他吃东西的时候,时影不著痕迹地看他。再见到他,心底那种强烈到整个人都想蜷起来抵御的酸痛已经变淡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惆怅。很多以往的记忆碎屑自有意志地翻腾起来,一一掠过脑海,最後定格在那个美丽的午後,他们刚刚结束一次美妙的做爱,然後接到电话,父母终於同意时影与一个男性结婚。

仅仅三个月後,文杰变了心。

而现在,他说要搬回来。

小厨房里一时静悄悄。

文杰吃完了,站起来把盘子拿到水槽去冲洗。

“你是要跟时影和好吗?”先开口的是凯斯,他一直坐在料理台上,一只脚踩在阿布头上,另一只脚荡来荡去,大眼睛眨巴眨巴盯著文杰看。

“凯斯,不要乱问问题。”时影阻止他,眼睛却也不由自主看过去。

文杰脚步顿住,转过头来,像是要说些什麽,可是半天也没开口。

时影无声的叹息,站起来拍拍他肩,“不用理他。”

文杰牵牵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伊恩,对不起。但是,可以吗?”

时影淡淡地笑,“没什麽不可以,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心很乱,也许你需要一点儿时间,我也需要,我们可以过些日子再来谈这个问题……最近没有工作要做吧?”

“没有。”

“我也没有,可以放松一下。”

“这……到是难得。”文杰看起来松弛了些,笑了笑。

时影长吁一声,“是啊,难得。”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他凝视文杰一会儿,说,“对不起。”

显得有些意外而莫名的道歉让文杰怔忡了一会儿,良久,他轻轻说,“伊恩,你好像有点变了?”

“……或许吧,或许我变得太晚了。”

文杰目光落在时影脸上,眼神错综复杂。

看著一声不吭走出去的文杰,凯斯从背後趴到时影背上,小声问,“你说了什麽让他这麽难过?”

时影苦笑,“我说了什麽你不都听见了?”

“嗯,没听懂。”凯斯很坦率,“那麽,他到底是不是要来跟你和好的呢?”

“……不知道。”

“你看不到还真是麻烦,我来帮你想办法弄明白。”

时影把他揪到前面来,很认真地说,“凯斯,不要再问他这样的问题。”

“我知道,我想别的办法去打听呀。”

“你能去哪里打听。”

“咦,我可是风呀!哪里都能去的风!”

(13)

过了几天,时影释然。说是哪里都能去,那小家夥却也只是趴在阳台上念念有词。时影心里暗自嘀咕,大概已经是人的躯体了吧?到处乱走毕竟不太方便,也好,否则多少还要担些心事。

不过……

沈吟著开口,“凯斯,你头发……好像有点变颜色了。”

原来亮泽的红铜色似乎开始发灰,有几缕发梢甚至隐隐变白……风精也流行染头发吗?时影颇为好奇。

凯斯“咦”一声,立刻跑到浴室里去察看。

听著浴室里传来的惊讶的咦哦声,时影转头看文杰,他正沈默地坐在窗边,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灯光在玻璃上映出朦胧的倒影,他脸上有一丝淡淡忧伤。这次回来,他与以往大不相同。时影一向偏爱个性外向活泼有点天真的人,觉得爱上他们格外容易。即使外貌平凡,他们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幸福感也深深吸引他。时影无可救药的喜欢这种幸福充溢的感觉,在他们身边,连哭泣都是生命中甜美动人的点缀──更何况不论文杰还是凯斯,相貌都远在平凡之上。

文杰那灿烂的笑容被他留在了哪里?

正沈思,耳边听到很小声的“嘘嘘”声,时影诧异地扭头,看到浴室门边凯斯藏头露尾,摆著手试图招呼自己,看那架势,是不想让旁边的文杰注意到。他走过去,配合地小声问,“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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