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后宫女人们的斗争,刘风向来是维持礼貌一视同仁的,送的礼物也是各个价值相等、式样不同,而对于皇后自然是按等级更上一层——礼品不见得特殊到哪里,但来往究竟是不同的。
“去病,人君与尊长之前要守礼。”皇后根本不会去管教深受皇帝宠爱的年轻人,不过刘风对这个喳喳呼呼一路冲进殿的大孩子半点不会客气。
俊郎挺拔的少年人微伸了下舌头,规规矩矩地趴下向在座的一个个按等级和辈分行礼如仪。
“这小子在朕和皇后面前从来没有规矩,但在姐姐跟前就很有礼貌。好,朕知道了,以后你不听话就交与长公主调教。”
“陛下请放心,即使臣妾将去病捉起来打一顿屁股,他的父母亲也定不会生气。当然,陛下即使心疼也要说打得好。”
“好!就这么办!”
“……公主!”
霍氏少年是真的怕了她。
“别的好说,只有一条不变,就是等你十九岁、心性脾气定了以后。”
“哦……好吧!也正好和阿襄一块儿。”
“姐姐在和去病说什么?他还没满十九呢!”整个宫廷中,最受皇帝宠爱的男孩子就是霍去病,其次才是皇长子。可他们均是卫家的人,本质都一样。
“陛下,是这样,去病几年前就一直在吵着从军,阿襄今年也正式向我这个做母亲的提出要投入卫将军麾下、直面匈奴骑兵。我……虽然很担心,却也不想阻止。但是!去病性子毛躁,阿襄的书还没念得成绩、武艺也不够精湛,我想让这两个孩子,还有封地的一些年轻人,在长风园里老实地学习一段时间,而教习之人还请卫将军费一点心思,就当是……为国家培养人才。”
“请公主尽管吩咐,青一定尽力。”
卫青还没来得及诚惶诚恐,皇帝已经抚掌大笑。
“仲卿,这事就交给你了,定了人选之后告诉朕。真是太好了!连朕叫去病念书,他都敢阳奉阴违!现在有姐姐在,看你有没有胆子偷溜!”
皇帝指着去病的鼻子数落了好一阵。
“这个请陛下放心,打屁股的板子已经准备好了。”
霍氏少年挪着、爬着蹭到刘风身边,“公主,说好了,十九?”
“说好了,此外你可以在我的马场里选三匹最好的马,此外你和阿襄一人一柄好剑。”
“那就不用打屁股了?”
“听话就不打,不听就打!而且让园子里的姑娘们都来看!”
“不不——公主,这个我会不好意思——”
刘风将他拍回自己的座位上去,“要有规矩!这里是御前,不是乡间!”
“去病,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卫青板起脸时,怪吓人的。
“阿青,去病我自会管教,陛下也在这里,担心什么!你别老是一副呵斥小兵的模样。”护孩子的时候,刘风半点不会被大将军的冷脸吓到。
“……是。”
那边皇帝被姐姐与亲近臣子们之间的有趣对话逗得更乐。“姐姐,我看仲卿在你面前连拉长脸都不敢。”
“他刚才就是张铁板脸,我几乎吓到。”她说的话让长平侯只能低头看地面。
教育
离开禁中时,刘风朝着东边的方向眺望了会。
那里是她母亲生前住过的地方,现如今已经被封闭,也许若干年之后会有其他的女性成为那里的女主人,但不可能再是她的至亲了……
“公主?请小心足下。”
“啊!是阿青呀!”她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边行走边张望,不仅违礼且有摔个头破血流之险。“多谢!”
“公主的车驾还是在司马门外吗?”
“是,一直没变过……从先帝时就停在那边,习惯了,也就不想改了。”虽然停在那里要绕远路,可她一直不想搞特别——只有两个人无视宫规过:一个是去世的叔父梁王,另一个是听闻已病重的姑母馆陶公主。
这时从门外匆匆走进好几名宦人,其中有两个她认识的。她停住步子,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立即起了想追问的心思。她极少让宫中的人为自己报信,但这次下意识地她就想动用权势。
“何事慌张?”
“……公主,”以前总是从她这里探听她与母后谈话内容的中年宦官凑近了来道,“废后陈氏过世了。”
阿娇啊……阿娇。
比自己小几岁、被呵护着长大,登上最高地位后又被无情抛下的妹妹呀!
“……公主?公主!”
被唤了好几次,她才恢复神志。报信的宦官早就走得没了影子。
“你刚才听见了什么?阿青。”她扶住灰白色的栏杆,几乎失去了行走的力量。
“陈翁主去世。”
“……你……”她改说什么?皇帝又会是什么想法?皇帝嘛……一定也和她差不多的感受吧……
“是,卫氏全族都不会庆祝,也不会服丧。”
“你啊……阿青,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知道吗?其他人都比你精明,她们精明得很。”而她相信皇后一定会穿几天素服!而卫家另两个姑娘一定躲在家宅中狂笑。“很多事情我们根本也管不了。”
刘风扶着昔日家人的臂——穿了朝服的臂膀可比穿着铁甲的臂膀触感好很多——缓慢走这,“听说几年前你有时还走作室门?”
“啊,那是贪近,回营地方便,倒不是刻意不走司马门。”
“……倒是,作室门外可以让骑士们停留。”但朝中人就爱拿得宠的人说事,都讲长平侯故意自贬,进出宫廷走寻常人走的宫门而不走贵族权臣们行进的路。
“公主的身体……可要唤抬椅?”
“不需要,只要我的脚还能挪动,就绝不会逾礼。梁王叔的例子就仿佛在眼前哪!”
他们两个人,都活得很累……最近身体确实不太好,香润的膏脂似乎也有些抹不匀。眼角的纹路虽然不明显,可也不能不打掩饰了。
岁月在一天天流走。
她怕老。
***
仅仅三天后,阿襄的新老师,以及贪玩又有贪玩的本钱的去病小子,由大将军亲自送来长风园。然后大将军直接赶赴西边或者北边的某个军营——到底去哪个营,谁都不清楚、也不便问。
久不为客人们打开的长风园大门这次也大开,迎进车辆和战马。进出好些人,有戴文冠的也有戴武冠的,门前好生热闹了会。
大将军送来的人很杂,有贫士、有老校尉、有神秘游侠,还有个匈奴人。刘风虽然对他们的复杂成分犯犹豫,但她完全相信卫侯推荐的人一定是有能力才干的人。好在这些年纪、长相、出身和特长各不相同的人对她很尊敬,起码表面上奉她为女主人,这就够了。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学习!不然,即使陛下答应,我也会把你们从营里揪回家闭门念书!”她说到做到。
“是!母亲!”
“是!公主!”
两个孩子还是应承的很痛快。可能是他们与那些老师们多少有过交流,至少她看见那匈奴教师立在马背上连发四箭、射中四只活兔子的神技,实在是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