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瑛是我见到过的最喜欢笑的男子,他的笑比三月的风还柔,像是轻轻撩起镜湖的水带起的丝丝涟漪,有一种能感染人心的特质。
他喜欢慢条斯理的给我讲,也愿意听我不着边际的说,眉梢带笑,眼角带笑,唇畔带笑,带着丝丝暖意渗进我心里那些破裂的纹理之中,添的满满实实。
“子瑛,你听说过北邑国吗?”我坐在墙头,两只辫子迎风招展。
他倚在墙边,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把他整个人都仿若镀了一层亮亮的金光,熠熠生彩起来。
“嗯,北邑是敌国,交战了很多年,这几年才与我南梁修好,边界上的平民百姓才有了安稳的日子过,以往战争一起,经常是民不聊生死伤无数。”
我了解的点点头,心里有些凉。
“北邑国的君主是谁?”我又问,能得到些消息的途径也只有子瑛这一途了。
“燕文岱真,已执掌了四十多年朝政了。”子瑛答。
我坐在墙头上掐指一算:在野四十多年,就算他一生下来就是皇帝,也该四十好几,何况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就是说燕文本尊的年龄应该在50-60之间,也就是说……
我的心彻底的拔凉拔凉,60对18?可以做我爷爷了。
“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子瑛抬头看我,眼睛里清澈如潭水般静谧。
“没事,爱国而已,我很爱国。”我此时的表情非常僵硬勉强。
子瑛朝我淡淡一笑,扭过头去把半张脸浴在姹紫嫣红之中“真希望天下能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希望我们都能达成自己的愿望,过的幸福些,容易些。”
见我发楞,又接着道“箐丫头,以后有什么困难事,你就尽管告诉我,能帮的,我定会尽力,你只管过的快乐些才好。”
绷紧的心算是有了一丝安慰,且不论子瑛究竟能帮我些什么,只凭他这句话,我已经感激在心。
对于我来说,这种关心也算难能可贵,并非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我懂得感恩,因为早在之前见识过皇帝父亲的绝然我便懂得,就算是父母的关怀也非予取予求 ,何况是别人呢。
能向我伸出一只温暖的手,那我便满心存的感激。
虽然至那次惨烈的父女相见之后宫里面便再没有动静传来,可我还是放心不下,一方面怕他早早把我送出去做挡箭牌,另一方面又怕他改了主意打算让我重复过原本悲惨的冷宫生活,两相煎熬下,我已外糊里焦。
于是,我更习惯坐在墙头上边晒太阳边发呆。
“箐丫头,你看这是什么?”我闻声朝下望去,子瑛手心里有一颗红的透明的珠子。
“这是什么东西?”我纳罕,凑过头去看。
“很甜,你尝看看。”他把珠子抬到我面前。
是糖果吗?我喜欢甜的东西,难得在古代也能吃到这般制作精良的糖果,我挺惊讶,连忙拿了放进嘴里。真的好甜,一种很淡的甜香味溢满整个口腔。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我每次都带给你吃。”子瑛温文慢语的问。
“喜欢”我也朝他笑,笑的有些苦涩。
“喜欢就好,喜欢就不要总蹙眉头,箐丫头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子瑛伸手,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微温,最终落在我的嘴角处,有些淘气的用手指往上挑起我的嘴角,那张温润的脸笑得灿烂无比“这样才好看”
我也跟着不由得笑出来,把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嘴角处,把他的嘴角往下按“子瑛这样才好看。”
而此时我的内心里却是冰火两重天的翻覆,子瑛是那炙热的火,北邑国是那彻骨的冰,幸福和不幸都是这么极端,搅得我心头隐隐作痛。
之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依旧种我的蔬菜做个农耕讨生活的公主,日子还是清贫,唯一得到实惠的地方就是会定期的有御医给母亲把脉,以及享受到墙头上和子瑛会合的短暂时光。
大家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有个做皇帝的父亲,但我生活得却比街上买糖葫芦的大叔还要清贫,这叫命中注定。
于是,午后这段温暖的时间便成了我和子瑛见面的时段,我会让珍珠遣走如意,高高兴兴的坐在上面等待子瑛的到来。
子瑛每次都会在桃林子深处缓缓而来,初春的时候满园的桃花竞相开放,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子瑛一身朱红色袍子温润,一脸笑意盈盈抬眼看我,温柔的喊我一声“箐丫头”
我见到他便会心慢慢缓缓的落下来,难得踏实而宁静。
有时候他会拉我跳过墙头,两个人并肩靠着墙晒太阳,给我讲些宫里宫外的趣事,给我吃他带来的海棠酥。
我喜欢看子瑛的笑和那双温润的眼睛,清清澈撤的坦荡,真真切切的关心和体贴,丝毫没有任何杂质,那是只有一个简单而豁达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我喜欢简单的人,喜欢温良如水一样的性子,喜欢干净的脸庞,所以,我喜欢子瑛 ,因为他符合我对一个男人期待中该有的所有的气质。
“子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以后?如果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就再也不会跑到这里来给我送吃的了。所以,趁我还有机会,我得把本吃回来。”他莞尔,有些宠腻的看着我。
“呵呵,只要我还在就还是会疼你的,丫头放心。”
风吹过,发丝随风飘舞,子瑛伸手轻抚掉我的嘴角的海棠酥“箐箐喜欢的东西,我都会送来。”
说不感动那是假,一股暖流缓慢的流淌在心间,弥漫的是淡淡的幸福感觉。
“只可惜,箐丫头会先舍我而去”子瑛有些黯然道。
我无奈的笑笑“那你赶紧抓紧了时间对我好吧,免得日后后悔。”他脸上的笑淡了淡,勉强扯了嘴角。
我赶紧调转话题“子瑛,你以后会被封疆立王吗?”
子瑛摇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只要这样简单,我就满意了。”
他突然侧了头有些严肃地问我“箐丫头该不会觉得我太不上进了吧?”
“怎么会,因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散漫惯了的人,都喜欢无拘无束,喜欢自由自在。”
我的确是这么一种人,平素里一直以一种散养状态存在着,最拿手的是无缘无故的淡定,最常使用的状态是漫不经心,若非是穿越至此,不然这一生怕是都要以这种平滑线条的方式继续下去了。
“看来我们两个才是知己。”子瑛笑道。
“子瑛,满天下也只有你敢对我好,勇气可嘉。”
“天底下也只有你这个公主会种地吧。”子瑛笑的淡淡。
这句话不假,不过在我听来实在不像是什么赞美之言,种地的公主,天下奇闻,万世无双,可却偏偏是事实,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注定有高高在上就有卑微在下的,就比如我。
每次见面子瑛都会给我带来五颜六色的透明糖果,我把他们用布包好,藏在枕头底下。半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吃一颗,甜丝丝的安慰让我很是满足,很像子瑛就坐在我的面前对我温温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