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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 春(20)

我慢步走到门口,家宝和丁墨谙正在交谈,我推门,两人扭过来看我。

“七姐。”

“七小姐。”

我走进门,丁墨谙见了我十分有礼,俯了俯身,微微退开。

家宝年纪不大,已经展露出少许美色,我爹的俊秀,二娘的柔媚终是让这个才十四岁的孩子有着一种雅致而俊逸的容貌,可美中不足就是,缺了些男子汉该有的气魄。

家宝跟我很亲,因为我小时候总是陪他一起读书,大部分时间他都喜欢捏着我的袖子,站在我身后,怯懦的喊我一声:“七姐。”而让他这么怯懦的原因,就是他面前有个凶神恶煞的许来娣。

丁墨谙也十分喜爱家宝,以他这么坦诚的性格来说,应该不是装作,而是发自肺腑,所以在教家宝读书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家宝聪慧,学得快,很听丁墨谙的话,两人的关系也很融洽。

“没什么,就是这个月的月钱可以领了,丁夫子跟我一道去账房领了吧。”

丁墨谙有些奇怪,抬头看我:“七小姐,今日才不过十七,不是还有几天吗?”

我点点头,手里拿起家宝练字的帖子,答他:“恩,这个月不是你娘忌日吗?我跟账房说过了,可以先领,反正你着急用,先领也无妨。”

丁墨谙的眼里浅光一闪,略有激动,连连朝我弯腰谢拜:“我们丁家多亏老爷和小姐们的照拂,若有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我见时机常熟,啪的合上册子,笑着看他:“丁夫子,那就与我一道去吧,家宝好好练字,我们一会儿再回来。”

午后的阳光正好,穿过廊子,和花架,藤枝,星星点点的洒在石板路上,有些落在我们身上,在丁墨谙那件微微发黄的长袍上投出金光一般的光点。

我扭头看他 ,感到心里有种从外到内的宁静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好像都停滞了,安详,静谧,像是天长地久一般,让人舒服无比。

我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问他:“丁夫子,过几日是丁夫人的忌日,你要去上坟,好歹也穿一件新衣,带些糕果纸钱去,你娘看了心里也欢喜。”

丁墨谙有些尴尬,只是略略恩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样吧,我问账房支一些银子,你且先用着。”

丁墨谙闻言扭头看我,似乎惊讶,我又不紧不慢道:“这样你出门的时候,也好给我们王府争些脸面,这不皆大欢喜吗?”

“我在这里带家母和家父谢过七小姐了。”

我衔笑:“无妨,不过我这人喜欢礼尚往来。”

丁墨谙有些愣,忙答:“小姐请讲,但凡有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也没什么,就是府里无趣,若是到时候你去上坟,我可跟你一起去吗?”

丁墨谙呆住,无言以对。

“夫子真是不开窍,我若去了,东西一定备齐,你剩下的钱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好吗?”

“丁某不敢。”

“我看长风书坊有套《大安史论》,你一定喜欢,你不如存下剩余的银子,没几个月就可以买下了。不然,很难讲日后还会不会有的买。”

丁墨谙犹豫了,我的心蹦蹦直跳,莫怪我卑鄙,其实人就是不能有软肋和缺点的,我虽然不害人,但我的确钻了人家的空子。

我一直思考,丁墨谙也许并不是不开窍,而是我没找到鸡蛋上的那个缝罢了,或许是他顾虑太多,生怕高攀之类,也许是他还没想到利害关联,不懂衡量,总而言之,就是还没有受教,那么,我可以帮他。

领完了银子出来,丁墨谙还在沉默,我没出声走在他身边,他突然自言自语道:“八月快近了呢。”

我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开始琢磨,要是这个丁墨谙不从,我究竟还要怎么引诱他上钩?

“那我就先谢过七小姐了,上坟那日我一早在门口接您,您记得跟老爷打个招呼。”

我心里大爽,面上平静如水,微微扬了嘴角:“那就说定了。”

丁墨谙从前面的月门走过去,我转身往自己的院落里走,刚走到拐角,许来娣从墙边跳了出来,着实吓了我很大一跳:“许招娣啊许招娣,一日不见,你连这种威逼利诱的招式都会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爱上坟啊?”

我摇摇手,镇定自若:“罢了,我帮你搞定杨胥,也不求你帮我搞定丁墨谙,只要你不捣乱就成。”

“你怎么知道他会从了你?”

“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从了我?”

“要从早就从了,何必等到你主动?”

“书生总是被动的,你看我爹就知道了。”

“苏良辰又什么不好?”

“哪里都不好。”

“银子多,相貌好,家世好,你还嫌弃他什么?”

“以你这么说,胡梦龙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许招娣……”

我扭头,表情有些严肃,第一次把这句话公之于众:“我喜欢丁墨谙甚于你喜欢杨胥。”

许来娣沉默了许久,话也没说一句,扭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穿越,无网,无电脑,作者回复延后,以后补回,敬请读者原谅,且不要霸王。

☆、引君入瓮

第二日一早,秋儿来我房里找我,说是许来娣已经等在门口了。从前许来娣找我的时候从来就是推门直入,不管我实在更衣还是在洗澡。今日的规矩让我十分诧异,想到昨晚的事情,直觉是来娣闹别扭了。

许来娣见我到的第一句话说:“许招娣,你以后自作自受的时候,不要怪我当初没提醒你。”

我点头,她还是心有不甘,又说了一句:“算我尊重你意愿,我不会捣乱,但其他的我就不保证了。”

我再点头,于是被许来娣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她解气的上了轿子,前行而去。

苏府是被我视为阴曹地府的地方,若不是为了许来娣,这辈子我都不愿登门。苏良辰一身青袍,一柄纸扇,站在苏府大门口,风度翩然,笑如春风。

见我下轿,几步上前,伸出手,轻声道:“时隔一日,如隔三秋啊。”

我毅然决定扶着木栏杆站起身,对着苏良辰道:“那苏公子岂不是没几日好活了。”

苏良辰衔笑,恬不知耻的伸手牵我手腕:“要死,也要等着把你娶进门了再死,我也能瞑目了。”

我冷笑,挣脱他的手掌:“苏公子可否愿意跟我做个交易?”

苏良辰笑得灿烂,那只手,像是沾满了浆糊,怎么甩都甩不掉,因为他站的角度刚好挡住手的位置,别人站在他身后,根本看不见他肆无忌惮,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实施惨无人道的耍流氓行为。我不好动作太大,眉毛七上八下的抽搐,却始终不能摆脱那只手。

“招娣愿意,我自然也愿意。”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微微一定,遂抬头,目视他带笑的眼,挤出一丝声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