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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138)

见华韶嫄调头离去,淑妃方才吐出一口气,不甘道:“若说眼厉之人,有何止是我一人,这裕嫔着实更胜一筹,看起来比那容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但笑不语,轻啜香茶。

天气渐冷之时,寒痛之症又复发,我更少出门,终日陪着怀森。六个多月的孩子还不能走,将将会坐,歪歪斜斜,需要靠着东西。

刘东说,长生已经会发出简单字音,容妃整日逗弄她开口,却不见她蹒跚学路。我也去看过几次,似乎体质过于柔弱,双腿还无法撑起自己身体。如是十个多月的孩子,就算无法走路,也可在搀扶之下,都会迈腿学着试,偏偏长生一点迹象都没有,我心急,找许绍去问,答案也无非就是,长生天生孱弱,骨质太软,怕是要等多些时候再看看。

怀森倒是康健,也很乖巧,平日里安静少哭,跟我格外亲。

“娘娘。”刘东进门,弯腰走进,低头在我耳边低声交待。我一滞,怀中的孩子感知有异仰头看我,我伸手去抚,他温驯的窝在我怀里,细细把弄手中那只布缝的兔子。

我垂眼,有些心浮气躁,淡淡问:“马德胜如是说?消息可确实?”

刘东点头:“回娘娘应该不假才是,这一些东西都是交到他去做的,何况还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张正所交代。”

“也好,那观赏石屏不是日日摆在她寝室中是吗?”

“是的,至娘娘送时,一直都放在那里,未曾拿走过。”

“也好,那就什么手脚也不必动了,静等孩子落地之后再说吧。”

“娘娘真的就等着?”

我侧眼看他:“不可动,免得到时候逞了哪个背后小人的心,笑里藏刀的,又何止是皇后一人?”

“娘娘意思是……”

“那日你说裕嫔继我之后,也跟着出去了?”我轻声问。

刘东点头:“的确,娘娘出去不久,裕嫔就跟着出去了,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

我轻叹,漫不经心摸着怀森细软的头发,垂眼寻思,若是华韶嫄真有看到什么,也并不会如华瑞莹那般,急欲张扬。这种角色,或许与我心思一般,不到最能恨下杀手之际,断不会揭出来。如是这般,还真有些麻烦。

“娘娘,药汤来了,让奴婢给你搓一搓腿脚吧,这样效用会更好一些。”邀月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进门,顿时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水冷了,我再唤你们来。”

“娘娘,奴才刚刚听闻,华副将军胜利而归,估计再有几日,便可进京。”我闻言一愣,嘴角弯弯,总算是还有一点可值得欣慰之事。

五日之后,哥哥凯旋而归,我与凤云深跟着凤御煊一同,在大殿之上,迎他归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哥哥身披盔甲,英气逼人,与他平日,断不能比。

这一去几月有余,哥哥黑了一些,壮了一些,不似我从前熟悉的那个倜傥风流,俊美之态。他跃马而下,沉重而银亮的盔甲,清脆作响,阳光之下,泛出亮白刺眼的光。哥哥从容自如,步上高台,离我们越来越近。凤云深身形颤抖,不能自抑的留下泪水,我看了也是心中微微一酸。

等待纵然是疼,可至少还有期盼,古来征战,几人能回,我遥与他十万千里,生死未卜,归期不知。从前落水之围,仍旧让我心惊胆战,总是想听到他的消息,却又怕听到噩耗。如今,人完好站在我面前,一瞬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能落下一半,原好无恙。

“我就说,哥哥一定会赶在嫂嫂临盆之前赶回来,你看,果真被说中了。”

凤云深不语,只管低头拭泪,哥哥伸手揽过她,转头看着我微笑,那是一种无法被阻隔,不管远离多久,总是在看到第一眼,方能认定,那些熟悉,从不曾浅淡远离。

“皇上,臣这次收复落水,也生擒了乌河大将玛尔里,十五万将士,死三万五千,其余都被臣带回。收缴敌军将士约十万,士兵留落水驻扎的乔将军那里,臣只将将领带回,只等皇上发落。”

“安庭这次做的极好。”凤御煊重重落下这一句,笑意浅浅,幽寂深彻的眼,满是赏识之情。的确,他需要这种可独当一面的将才,就算日后收拾朝堂之重臣,也好有坚实后盾,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只得不断聚拢能臣,为他所用。

“今晚设宴,朕为将军洗尘庆贺。”

“谢皇上恩典。”哥哥跪谢。

这次出征,哥哥十分争脸,凤御煊连连奖励,赐他三品安远将军,倒是惹了不少人的红眼,觉察出皇上有意扶持,于是忙忙套进关系。就连后宫嫔妃也竞相与我道贺,连那兰妃也不落人后,拖着即将临盆的身子,亲来兰宸宫看我。

“姐姐这般光景,实在该好好呆在宫里歇着,这几日落雪,路不好走,出了岔子可不好。”

兰妃用帕子拭额头,气喘吁吁:“可不是,拖着这么重身子,走路实在有些艰难,不过太医也说了,多走动,有助于生产。何况是妹妹有这等喜事,我怎么也得走一遭呀。”

我撩眼笑笑:“姐姐甚是热心呢。”

兰妃跟着笑的狡猾:“谁不知道华家三女入宫,生得各个绝色美艳,全的盛宠,可我总是跟你走的近些,有什么事也只能跟你说说,其他人,我可不敢。”

“哦?”

“妹妹不知道吧?我上次听素影殿浣衣的宫女私下嚼舌头,说是那裕嫔,在寝宫里面学着妹妹那一番穿着,最喜欢着红色里衣,做些娇媚之色,勾住皇上脚步。”

兰妃眉眼嫌弃,不屑嘲讽道:“就算在皇上眼前学了你,又如何?还不是东施效颦那一套,有什么意思,况且,皇上也不喜欢她,不是吗?这裕嫔,平日里人前人后,装的这么乖巧,背后做的可真是不讨人喜欢。”

我只是弯起嘴角,笑意浅浅:“裕嫔本来就生得曼妙美丽,穿红色也很适合,只要皇上喜欢,没什么是穿不得的。何况,后宫之女,哪一个不是以色侍主,但凡姿色稍出者,都是千方百计想讨好皇上的,裕嫔这般,实属正常,不过,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姐姐这个好命,能怀上皇嗣了。”

兰妃见我这一说,顿转风向,笑的勉强:“唉,也是,妹妹这等绝色,也不是谁穿了一套红色里衫就能模仿得来的。皇上的心留在哪个宫,哪个嫔妃身上,大家心知肚明。”

“姐姐还有几日便临盆了吧?”我轻问。

“还有半月左右。”兰妃一脸笑意,看得出,十分喜悦。

“那妹妹先恭喜姐姐了。”

“哪里哪里,看看怀森,皇上有多喜欢,子凭母贵,妹妹是多福之人啊。”

今年的雪早了,刚入十一月,已经铺天盖地。我极为畏寒,是生长生时候坐下的病根,偶尔凉风受的久了,关节就会酸疼起来。

可飘雪美景总是让人流连忘返,我站在晾台之上,望着眼前,莲池一枯一荣,一年光景,就这般从指间流逝,不禁感叹岁月无情。便是九五之尊又能如何,抓不住时光分毫,眼看着它流走,却也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