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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177)

“妙哉,妙哉,蓅姜心思如此缜密,不得不让我佩服,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蓅姜在朝中太尉之职这一步棋,当仁不让,精准稳当。不过想来也的确可用得,细细思索,其中环扣相连,利害相较,真可谓一箭双雕的美事。”凤御煊侧眼看我,眼中含笑,满是了然神色。

我不直言,浅笑问他:“皇上如此言语,想必是猜得出那人是谁?”

凤御煊揽我入怀,喃喃而语:“华家之中,可用得,可信得,除了你哥哥华安庭,便只有他而已。

看来,华家,乔家,胡家,蓅姜一个也不愿放过,都想牢牢握于你鼓掌之中,却是妙计。

你这般心智,若是生得男儿,定是我得力左膀右臂,却也让人不得不防,是知己,亦是敌人。”

我娇笑:“皇上心智更高蓅姜一等,岂会生怕?蓅姜不过一介女子,此生也不过是站在皇上身后的女人罢了,若能给皇上分担解忧,在皇上心中与他人都存在的不同,那蓅姜也无所求,只当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知足了。”

“蓅姜,你在我心中从来都是与他人不同,不可取代,不可磨灭,如此鲜明,就似你最爱的艳红之色,早是我心中最艳美夺目的一点朱红血。而我曾应过你,你若肯求得到的东西,我都会给。只等,只等……”

我心中暖意横生,充斥心头每个角落,微微仰头,含笑看他:“只等大局落定,就让蓅姜陪你走上朝天门的城楼之上,独看江山如画,晚霞似血,可好?”

怀抱渐渐发紧,他不做声,似乎过了许久,才闻他如斯清清楚楚应我:“好”

迷局

陈太傅提议提拔太尉的意见被姚冲毫无余地拒绝,华家上位,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的,犹是现今,永州侯恰有淮州侯支援,又见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便绝不会吐口让步。凤御煊倒也并不心急,两两相拖,他人得利,淮州救急,也只是迟早。

凤御煊每每提及此事,目光格外阴鸷,姚冲如同倒勾僵刺,梗在他心中,动与不动都是疼。

盛夏时节,晌午阳光最盛,我有避汗毛病,夏日里总是恹恹欲睡。遂倚在软榻上翻书,邀月轻扇扇子,风不大,也算凉快。

“娘娘,那兰妃因为上次用度调减之事颇有微词,私下里可是没少说您的坏话,别看她平日里还算客气,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也怪她自己平日里德行不好,底下奴婢奴才的,没有不对她怨声载道的。可就算是生出个皇子也不至于牛成这样,还没做上太子呢,何况宫中有五个皇子,轮也轮不到他啊。”

我俯首阅文,素手拾卷,眼色未有离开纸页,淡淡道:“有妇人该有的妒忌抱怨,便是寻常,也不难对付。但看越是忍气吞声,不动声色的,才最是角色。让她去吧,成不了气候。”

邀月浅笑,点头道:“就是,就是,看那元妃就知道,还以为多是了不起,不过也就是那般罢了,她逃不出娘娘手心的。”

我闻言蹙眉,乍然调转眼色,冷然道:“从今以后不准再提及这个人,若是下次再听闻,我决不轻饶。”

邀月也知我所言何意,面色尴尬,急急道:“奴婢蠢钝,娘娘千万别动气。”见我不响,复又试探道:“娘娘,您确实对大皇子如待亲子一般教养,可奴婢还是觉得心有不安,毕竟……”

对于怀森的身世,兰宸宫,乃至整个皇宫,很多人都三缄其口闻之色变,无人愿提,抑或说,无人敢提。可这又何尝不是我心中一痛,怀森恋我,异于其他两个子女,仿若至亲血缘,不可分割。可正是如此,方才让我心中难平,结果有二,胜数只存一半。

目光越过锦册边缘,直直探向窗外,那一池绿荷青莲,生机盎然,随风摇曳,仿若似我不曾安妥的心思,摇摇欲坠,无处安放。

“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事,能让我心满意足呢。”

我呢喃刚过,便闻他人轻语:“蓅姜一定是品了莲青茶,那股清淡香味,我远处便可闻得到。”

我闻言敛神,淡淡笑意浮在嘴角:“皇上来的正好,邀月留了许多正用冰镇着,味道极好。邀月,快去给皇上呈些上来。”

邀月应是,朝凤御煊微微一俯:“皇上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呈来。”说着,匆匆掀了帘子,出了去。

凤御煊脸色略有倦意,习惯用手指按压眉角,看了看我道:“何事让你这般忧心,不妨与我说来听听。”

我笑笑:“皇上何以见得蓅姜忧心?”

“这么多年以来,何时是你开怀,何时是你感伤,岂是我分不清楚的?五年,时间不短了。”说罢走上前来,撩摆坐在我身侧,细细看我。

我侧眼看他:“蓅姜忧心皇上龙体康健。”

凤御煊冷峻神色,微有缓和:“许绍同你说了?”

“皇上好生休息才是,切莫操劳过度。”

“无妨,略有些疲劳,目视模糊而已,无碍。”

我轻叹,伸手拾过他的手,软语:“为着我与孩子们,你要好生休息着,日后你若在兰宸宫休息,便有我来安排作息。”

凤御煊看我微微扬起嘴角:“蓅姜怕吗?”

“怕。”我如是交待,无遮无掩。

面前人眼色一亮,似乎并无所谓的轻问:“怕何?”

“怕这世间,连你都要离弃我,舍我而去。”

他不再响,依旧目光幽深难懂的看着我,我浅笑如常,亦探目对上他直视,感知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捏的生疼。

许绍是我之前允他去御清殿为凤御煊把脉的,一来也是借凤御煊之手提拔许绍,二来,也是希望他身体康健。可近来一年时间,许绍频频与我通报,凤御煊生得劳病,只要熬夜批阅奏章,便会目视模糊不明,头脑眩晕。

我生怕这一情势为姚冲所知,提早动了心思,便封锁了所有消息,只有我与福来刘东知晓。平日极大部分时间凤御煊都留于兰宸宫,尤其是最近一两年,已不大走动后宫。

凤御煊并不十分喜欢孩子,从不见他主动去抱,但他十分喜欢长生,蕊心宫日里也常去,看过长生回来之后总与我提及,这种父女情怀,便是连琼儿也不可及。长生之于凤御煊,便仿若她之于我,不必言明,亦溢于言表。

而此时,凤宜玶一去也有些时日,凤御煊私下里盯紧的人却是姚冲,正如他之前所言,凤宜玶属实是可信者,便是允他知晓内情也依旧遣他率军进驻永州。

倒是无情胜有情,便是对方背叛,也可让自己真切的看个清楚,再下手之时,不会再有任何顾虑。我于凤宜玶也无百分百把握,江山社稷之诱惑,远不是朱颜知己,抑或是手足情深可比拟,这便是凤御煊盯紧姚冲的关键之一。凤宜玶若是借机反叛,背后必有姚冲为谋。

而对于凤御煊所处,可信,亦可疑,且绝不姑息。

盛夏一日傍晚,忽传御清殿入了刺客,凤御煊骤然大怒,特命禁严皇宫。于此,无声无息之间,皇宫进出已然严密甚于往时,皇宫内外,禁军重兵把守,外有父亲领兵,内有凤翌晨御林军与左都统,日夜巡岗,外面人不可轻易进出,里面人亦无法自由来去,犹是凤宫,怕是皇宫里最滴水不漏的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