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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194)

我笑笑:“儿疼自有母担忧,你有你怀徽金贵,妹妹我还有怀君长生受不得委屈,若是挨个巴掌就能两相抵消,那我们换换?”

兰妃一怔:“怀徽还是个孩子,少不更事,没深没浅,您大人大量,劝劝皇上吧。”

“错了,妹妹我从来不大量,可是找错了人。姐姐,您在背后不是一直说,怀森不才,怀君不适,只有你们怀徽才是最适合立储的皇子吗?难道说,推怀君掉下池塘,就是为了这个?”

“妹妹,事到如今,你怎可这般说话?孩子之间玩闹,怎会生出这等事端?”

我撩眼:“孩子是不会生出这事端,可大人,就不敢保准不想生出这事端了,你说是不是?”

“你……你当真心狠手辣啊你,早想除去我们怀徽,你早有预谋。”兰妃瞠目。

我点头:“我也不怕你知道这些,怀森还是怀君,那不都是我的儿子,是哪一个都好,只要不是

你们怀徽,就天下太平。我劝你不要想太多,想得多了,劳心劳神,小心短命。”

“宸妃,我本是看着你平日里还算有些模样,方才来求你,不是让你奚落的。”兰妃直起身,赤红双眼瞪着我,十分光火。

我无谓笑笑:“看错了我吗?那还真是不巧,要怪就怪你瞎眼了,不然也不会跑到我这里低三下四,自讨没趣啊。”

“华蓅姜,你……”

“慢走,不送。”

兰妃脸色涨红,冷冷盯着我的笑脸,道:“究竟看你能得意到哪一日。”说完转身离去。

见兰妃怒气离去,刘东跟着进了来:“娘娘,这兰妃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嚼舌根的事体,不会少过。”

我侧眼看他:“她回去御清殿告状,我正求之不得。”

“娘娘妙算,兰妃如此好激怒,到了皇上面前一定口不择言,到时候,皇上只会恨之又恨,真是自讨没趣。”

“怀徽不会是立储之路上的绊脚石,以前不是,如今就更不是了。”

刘东点头:“娘娘,东西已经交给沈大人了,昨儿传来消息,说那刘长和全都招了,折子一早已经交到皇上面前了,若是兰妃一会儿再去折腾,怕是要惹怒皇上了。”

闻言,我心下里一沉,微微带笑:“做得好,这时机掌握的妙极。那许绍呢?在狱里如何了?”

刘东窃笑:“娘娘放心,许院判只是受了皮肉伤,虽然伤的不轻,但还不至于送命,何况沈大人也是传令下去的,不得虐待囚犯,相信不会有事的,娘娘放心。”

“恩,记得,不许给他特例,也不要送医送药,挨过了是他福分,挨不过了,也是他的命数如此,这等关头不可再生出纰漏,大事就快成了。”

“奴才遵命。”

待到阳春三月,我方才能下床稍微走动,怀臻十分康健,我可放心。只是长生当时高烧不止,烧坏了头,两条腿走路艰难。我实在担心不已,在凤御煊不在时候,让下人抬了轿子去蕊心宫走一趟。

长生多半时间都躺在床上静养,时久不见,瘦了许多,她安静的躺在床上浅睡,远远看去,似无声无息漂亮的瓷玉娃娃。

“蓅姜,太医说,长生生来先天不足,心肺衰弱,那次风寒差点要了她的命,便是活过来,也活不长久,靠着药汤过活,能过一日,算一日。高烧烧坏了孩子的头,那两只腿已经不能正常走路了,你说我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让长生好起来?你告诉我,我怎么办?”

华瑞莹狠狠揪住我胳膊,捏的生疼,一身朴素淡色,面色憔悴,当年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如今已然容色苍老,眼角的细纹深刻肌肤纹理,载着留下的泪,隐忍中,藏尽凄凉孤苦之色。她生怕吵醒孩子,紧紧掩住嘴,哽咽抽泣,不敢发出大声。

我沉默,心下里翻覆不得平安,滋味苦涩,只是怔怔望着床上的孩子,身体无法自已,微微颤抖。胸口哽噎刺痛,喉头发痒,忍不住轻咳出一声。

床上的小人儿动了动,缓缓睁了眼,微弱可闻的轻唤:“母妃。”我走到她床前,华瑞莹不忍,抹泪转身出去了。

我握过她的手,微微浅笑,望她:“长生好好养着身体,等你病好了,让你父皇帮你办一场最盛大的生筵,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母妃都会给你准备好,母妃要送你一只白玉如意,让长生能活一百岁,享尽荣华富贵,好不好?”

孩子听了很开心,弯起嘴角:“母妃,奶娘偷偷告诉我,很久之前,我是被送到蕊心宫来的,后来我就日日住在这里了。”长生嘴唇干裂,神色疲倦,一句话说的停停顿顿,不够喘息。

我心痛不已,九年时间,但凡任何人的言语,都不曾让我这般动容。如今这些话从长生口中说出,却让我心,如锥透穿,百转千回,眼眶霎时就酸胀灼热,我伸手,扶上她消瘦的脸,隐忍不已。

“母妃,长生这个名字,真好听,是不是您给我起的?”

我笑笑:“那是你父皇给你起的,希望你能平安康健,长长久久留在母妃和父皇身边。”

莫说有泪不轻弹,若到了情深处,只做落泪,而不自知。

“母妃……”长生伸出手,覆上我的脸,弱弱拭泪,勉强笑道:“长生会好起来的,可以日日看见母妃漂亮的红衣,父皇的笑,还有母妃……姨母的笑,她好久都没有笑过了。等长生好了,母妃也给长生做一件如母妃喜欢的红衣,好不好?”

我点头,只能艰难挤出一个字:“好。”

“那母妃答应蓅姜,不再生姨母的气了,原谅她当初,好不好?”

长生眉目带愁,仿佛期望这个答案已久。

我不忍,只得答:“好。”

“母妃,我好累,你累不累,我睡一会好不好?好累……”我静静坐在她床前,看她阖目睡去,仿若一眨眼之间就会消失不见,我匆忙伸手去握她手,她微微蹙眉,胸口起伏,我方才放下心,不觉间,额际生出一层细汗,气息稍急。

凤御煊依旧日日去蕊心宫看长生,回来时候总会与我提及,我只做旁听,淡淡一笑,从长生口中听到那些话,胜过他人千言万语。我这九年没有白等,我的长生都懂得,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欣慰,有那么一刻,我深感觉,就算生命从此间断,我亦没有遗憾,我心宽广,可不过也是一个母亲,为着身后四个子女,心甘情愿,死而无憾。

“娘娘,皇后娘娘和皇三子被皇上禁于凤宫之中,只道是等天仃之事有了定论,再有下文。”

我醒神,把玩榻上小桌的琉璃盏,微微一笑:“很好,招马德胜过来,这一天,很快就到了,我已等了九年,希望天不负我,助我成事。”

“娘娘放心。”

沈廷筵自是不负众望,从刘长和所供事实细查,虽过了九年之久,仍可寻出蛛丝马迹,这一过程,忽略一人,我亲下旨意,放他一路,以作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