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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47)

我顿住脚,缓了缓神,心平静许多,淡淡问:“刘东,皇上人可在兰宸殿?”

刘东上前,带笑道:“奴才按照娘娘早上的旨意,端着东西去了御清殿外的新宫修址,皇上就如娘娘当初猜的一样,正在那里询问汉白玉莲石之事。奴才之后又按照娘娘交待的问了皇上,皇上一笑,接过东西并未有言语,调转身就走了。”

我心缓缓而下,嘴角笑不断深切,伸手把颈间的系带解了开,披风交给刘东。

“娘娘,风凉,您小心身子。”

“无妨,下了高殿,风并不大。走吧,皇上等着呢,我们先回兰宸殿。”

心中主意已定,并不再浮躁,而是如卧磐石般的坚定。失去的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就算千般万般的弥补,也无济于事。若是如此,也不需再瞻前顾后,我从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柔心软肺般的人儿,我只看我眼前,想要得到的东西,至于身后那些,完全无需丝毫顾虑。

的确,我的童年就在昏天暗地,舍弃冷淡中慢慢走过了,但我的将来一定不再会落入那般死局。华瑞莹曾得到的,抑或者是这个皇宫中任何人拥有的,我定会比她们得到的更多。

我一路快步,带着两人回了兰宸殿,清荷正在院子里等我回来。

“娘娘,皇上等了一会儿了,您快进去。”

我点头,含笑进了房间。凤御煊听见珠帘轻响,侧头望向这边,眼色为之一亮。我掀帘而入,笑靥如花:“皇上竟然在。”

凤御煊笑笑,温声道:“蓅姜在赏月吗,这么久才回来。”

我侧过头,缓缓上前,细语嫣然:“蓅姜不知道皇上来了兰宸殿,所以御花园里驻足了一会儿,年年月圆,蓅姜不能免俗,赏月能圆,也盼人比月圆。”

“月有盈亏,人情亦有厚薄,焉能日日如中秋。”他浅笑,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双含光纳影的凤眼,侧眼睨我,就似半分猜测,半分逗弄。

“凡事都要张弛有度,月亦然,人亦然,不求尽善尽美,但求念而有之。”

凤御煊笑,眼色泛光,颇为无奈:“蓅姜之言语,朕不及半分,真是又急又气,却无可辩驳。”

我笑笑,并不在多语。

“早上时候刘东送过来的月饼,还很是特别的很,于是下了殿就过来了。”凤御煊走近我,伸手牵我手,来到软榻边坐下:“蓅姜当真不知道我今日会来?还是……”

我巧笑:“蓅姜呀,只知道那月饼能讨得皇上的喜欢,至于皇上今日会不会来,蓅姜心里可没有分寸。蓅姜只能盼,却不能争,争了,皇上会为难。”

他点头含笑,指了指案桌上的月饼:“的确是很不一般的滋味,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陷儿?如此特殊。”

邀月端来银盆,我净过手,命刘东拿过瓷碗。

用刀将月饼一切为二,然后在分别分成四份,把四分之一的月饼从侧面再切成两分,中间夹了瓷碗中盛的东西,两份在合二为一,递给他:“皇上尝尝,味道如何?”

凤御煊接过月饼,轻轻尝了一口,仔细咀嚼,抬了眼,问我:“味道果然不错,一股桂花的香甜,还混有另一道清香味道,嚼到最后酸甜的似乎是果脯?”

“皇上果然是品的十分精准,这里面有桂花蜜和蜜饯,都是新腌制的,味道正好呢。”

凤御煊默默将剩下的月饼吃得干净,声音稍沉:“蓅姜也知道我喜欢酸甜蜜饯的事吗?许多年不吃了,你竟也知道的,如此有心。”瞥了一眼窗外月色正浓,轻声问我:“今日喝了不少的桂花酿,蓅姜身子可否累了?不累的话陪我出去走走,一同赏月,求个月圆人圆,如何?”

我起身,恭顺道:“蓅姜求之不得,皇上垂爱。”

他笑笑,伸手揽我的腰,俊极无匹的脸靠的极近,口中淡淡的桂花酿的味道传来:“这若即若离,魅惑却又止步,试问,何人见了能不心动?蓅姜总是分寸握的刚刚好,你甚读人心,可曾读得懂我?”

我笑而不语,顺势轻啄他的薄唇,蜻蜓点水而过,眼光流转,柔声细气道:“读得准,说明蓅姜用心了,下了心思的,不好吗?”

他笑如烟霭浅薄,眼中一片深彻幽幽,未曾想随之的下文竟如此震颤我心......

35.悬秘

等到我们走到院中时候,月以近中天,皎洁无垠。我们步上池塘曲桥,举头望月,低头赏莲。可惜一池荷花早已凋零,只剩繁茂郁郁的荷叶还摇曳其中,生出繁华过后的苍凉破败之感。

“蓅姜,为何你一直喜爱画莲?从几年前到将军府上初遇你时,便到如今,似乎不疲不倦,那一池莲花究竟又哪里这么吸引你?”我们牵手而立,避风亭中。夜如墨,月如盘,风凉而重,我不禁往他身边靠的更近。

“从前,臣妾与哥哥终日待在芜湘园里,母亲喜参佛,好清静,极少与我们一起。园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池青莲,与哥哥的童年就是伴着那一池莲而过的。

年纪大一些之后,哥哥教蓅姜学习作画,可园子里没有景致可堪一画,于是蓅姜就开窗,对着那一池莲练习,久而久之,成了习惯。”我淡淡而说,眼前的万物被月色罩了一层浅辉,如烟似霭,幻幻不清。

“做了许多年吧?画的那般好,就知道功夫不浅。”

“十年而已。”

凤御煊听我口气甚轻,觉得好笑,语调微沉:“十年?蓅姜难道觉得十年还短?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呢?有的人不过只是过眼云烟,还在最美时就已凋零。还有些人是一夜之间,雪白了发,霜染了眉,终是一生都不如意。到头来,两手空空,孤坟一座。可再华丽雄伟,也只是一座坟墓而已。”

我笑笑:“人生不就是如此嘛,谁能预知长短?或者能掐算出日后得失坎坷?不过都是过着今日,亦想着明日的活。

世间,无人能知明日究竟如何,生或者死,聚或者别,可还是要坚韧的活下去,不是吗?”我侧眼看他,笑的别具意味:“其实,人人都是为了明日而奔波,我们始终过的都是今日,明日是不可先知,又必须迎头追赶的。成败也各有一半的几率,其实说来,也不算少了。”

凤御煊的脸上已然无笑,冷色如霜,衍生出旁人无法靠近的疏离:“蓅姜可知,京城外玉山所葬的人是何人?”

我笑容一顿,坦言:“据闻是一位皇后。”

猛地被他扯了身子过去,跌入他怀里,我依旧仰头微笑,眼色柔如媚丝。

“静成皇后。”四字如钉,从他口中厉厉而出,犹被窥视到最隐蔽而卑微的秘密一般,牵起浑身上下最敏感的神经。他直眼盯着我不肯放松,目光如火如冰,刺入我的眼,犹刺我的心。

“你可知静成皇后,英年早逝,年方几何就香消玉殒了?这其中因由,你究竟知几分?”

“一分也无,蓅姜出身将军府,卑微如蒲草之姿,无谓如轻尘之重,顾自己尚且艰难,还能顾得其他?也由不得闻那些道听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