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说会有人来吗?天黑月高的,不会都去歇着了吧?”邀月看的小心翼翼,在我耳边问道。
“看着就是,看到底有没有人能来?”
火势渐大,烟微有浓重,站不多时,突闻身后有人尖声细语叫道:“前面那是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花园里究竟做些什么事情?快给我看看去。”
我嘴角上扬,撩眼往刘东身后方向望去。到底会不会有人前来?自然是会有。皇宫的规矩,酉时便已经掌灯,各宫各殿都准备安歇了。
可后宫从来就是个不眠之地,哪里有风波余音,哪里就有循声而来的人。这一天,某一个人等了多久了,又岂能放过?
“呀,娘娘,你看。”邀月惊道,目光直直往前望去。
“前面是何人?给我围起来,一个不能漏了。”喊话的便是马德胜手下的管事小太监,说来,与刘东也算是师出同门。
刘东手舞足蹈的拼命用地上的土掩埋火中所烧之物,还没几下动作,就被那管事小太监同行的人架到一边。只见他眉目得意,笑的极其狡猾:“我说刘公公啊,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这荒树林子来,烧些什么东西?”
边说边往前走,用脚戳了戳地上的土,猛地发现烧到一半已然面目不辨的人形木雕。管事小太监脸色一滞,扭过头,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扯着公鸭嗓高声喊:“厌胜?这还了得?刘东啊刘东,你还真是狗胆包天。”
“张允,你修得血口喷人。”刘东挣扎了叫道。
那名唤张允的管事太监,笑的就似偷到腥的猫:“呵呵,是血口喷人还是人赃并获,咱们到时候就见分晓了。”
“快去禀报皇上。”张允高声吆喝,身后有人掉头往御清殿方向跑去。
“娘娘,我们要不要回去啊?若是皇上来了,怕是……”邀月有点急。
“走?主角还没上场,我缘何要走?”我瞭眼看她:“放心,于凤御煊之前一定会有人先到。”
正说着,后面走过来一个人,挑灯踱步,似乎是女子。
“瞧,这不来了。”我话音刚落,那挑着灯笼越走越近的人已能看得清面目,我眯了眯眼,心里已有答案。
“吉嫔娘娘千岁。”张允跪拜在地,手里还掐着焦黑的人形木雕。
“本宫刚从御清殿门口经过,你们一些奴才夜里也不得清静,后宫都是主子,你们愈发没有深浅了,该罚。”吉嫔眉目轻蹙,严声厉色。
“娘娘,奴才巡夜,发现兰宸殿的刘东偷偷摸摸在这院子里面做些古怪事情,上前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在烧厌胜,事关重大,奴才才命人去御清殿禀报皇上的。”
吉嫔一惊:“厌胜?你个不要命的奴才,什么话都敢说。”
“娘娘请看。”张允跪在地上,双手过头,呈上那烧焦的木雕。
吉嫔拿在手中翻覆看个仔细,越看蹙眉越深:“大胆,你可是兰宸殿的太监?竟敢做此肮脏勾当,看皇上不要了你狗命。”
“娘娘冤枉,娘娘冤枉……”
刘东正哭的带劲,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似乎人并不在少数。
“娘娘,难道是她?这吉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那般讨好娘娘,如今却怀着这般歹毒之心……”
我嘴角笑容如这夜风寒冷,凝滞而单薄,目光如炬,定定锁在前方不远的几人身上。后宫本如战场,殊不知,这战场却是搭在戏台之上的,生旦净末丑,行家自通各门,别有滋味几分,无需见血,只听戏唱得动不动听,角扮得纯熟与否。
“邀月,你猜错了,吉嫔不过只是个过场的,真正的主,还未登台。”我话音刚落,便闻一道冷淡声音传来,无波无澜,亦没有温度,清音卷在夜风中,似乎让这夜变得更冷。
“究竟什么事闹不安宁?”
37.木人(上)
眼波流转,心有余悸,瞥一眼翩然从模糊晕黄灯光而来的白衣男子,我心下里一沉,竟是不自觉的蹙起眉。
若说当初赠簪,割城都不过是台面上的以退为进,今日可谓真的找到最合适的理由,这种事也企图插一脚?我偏不让你得逞。
我望着从容而来,宛如谪仙下凡的男子,由远及近,眼里再无一丝笑意温度。
“刘东?是你?”凤宜玶借着灯光,探前一步,似乎颇为讶异。
“宁王救救奴才,奴才冤枉。”刘东跪爬几步,到了他跟前。
凤宜玶走上前去,从吉嫔手里拿过焦糊的木雕小人,反复翻看。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的声音细而尖,突兀的划破夜空的寂静,惹得在场人皆是一惊,纷纷转过头去,跪拜在地。
凝在嘴角的冷终于慢慢解冻,在我的颊边形成往日最媚妩娇艳的笑容。
不错,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并非当真不在意。那日来兰宸殿试探我口风,显然是也考虑到了元妃的那一层,不过她的高竿在于,用了立场尴尬的托辞,好过那元妃一番推心置腹,却被华瑞莹一动乱全局,竟是让我无意间摸透了她的底。
姚氏快步上前,夺下那烧焦木人,脸色微变,紧紧攥住,抬手扬起,声音不小:“刘东,饶你还是兰宸殿的奴才,竟胆敢在宫里私下使用厌胜,本宫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难怪皇上那么多天查不到另一只人偶的下落,竟是在你手中?难道你这是在销毁另一只?”
姚氏火气不小,捏着木人大动肝火,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如水般淡薄温柔的人发了脾气,不禁惹我好笑,谁说皇后冷淡如烟,戏演的不知道较他人纯熟了几分,我坐看她如果将这脏水野火引到我身。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求福而已,不是厌胜作法,皇后娘娘明察。”
古法延传,厌胜从来成双使用,有主副偶人之分,可求好,也可使坏。于此,使用起来方法亦不同。若是害人,必须一主一副并用,主偶定要藏在被诅咒人近身的地方,当诅咒成事之后,要烧尽算作祭。
凤御煊在护城河里得到的正是主偶,于是,这么久以来一直再寻副偶的下落。皇城之中,唯没有翻过的地方就是兰宸殿。今日见刘东烧人偶,前来擒脏的皇后姚氏,自然是打了洗脱嫌疑,证明清白的主意,大喜过望而来。
真可惜,得到“消息”的皇后满心欢喜而来,未曾想,刘东的说辞竟是这般差错,将事情乾坤倒转。如此,姚氏倒是愈发所处突兀尴尬,好似是听错了鼓点,跳错了戏,她焉能不色变?
“还敢狡辩,已是证据确凿,你可是活的腻了?可知道谋害皇嗣嫔妃到底是什么罪行?”姚氏怒斥,略有失态。
“皇后娘娘,容他把话说完,也不能光凭一只木人就断定是厌胜。”宁王淡言淡语,瞥一眼地上跪着的刘东,问道:“宸嫔的厌胜之事还没有定论,你究竟是如何所想,还敢在这风头浪尖上动作。”
“宁王饶命,奴才,奴才是听房里那些老太监们窃窃私语木人求福之事,说,这种事灵验异常。奴才当时是喝多了小酒,又色欲熏心,才一时犯了大错,奴才有罪,可奴才没做伤天害理之事,请宁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