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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96)

走出简陋冰冷的落英苑,头顶是一轮皎洁娥眉新月,着实清冷明亮,映的它周遭的天空,广寒微亮,隐约云影缭绕,也倒是赏心悦目。(本章由言情小說網Www.16801.cn首發)

“娘娘,那吉嫔不肯妥协可怎么办?”刘东小心搀扶我胳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念念道:“许太医传来话,刘长和的偏间里面没找到天仃,疑是被提早转移了地方,这么一来,岂不是捉不到他们现行了?”

我心里细细一品,因果有些轮廓,仔细想来,也十分可行。提起裙摆,手扶住刘东的胳膊,淡淡开口:“皇后若是逼她认了罪,死活咬出元妃,不会就只是口说无凭这么简单。以现在华家的所处,也不会就这么让皇后动了江家,若是她还在私查华云清,华玄为的事,想必心里的主意大着呢。”

“娘娘,您打算帮华家?”刘东弓背,并不抬头看我。

我侧眼:“刘东以为呢?”

“奴才斗胆,只觉得娘娘应该会出手,可未必就是真的帮,娘娘应该有自己的心思在。”

我笑笑:“这宫里面住着的人哪有没心思的,就看谁的心思更狠一点罢了。”

心中不住暗忖,姚氏这一步走的,必定与吉嫔有微妙联系,就算是盯住了江家又怎么能放着大好机会不去撼一撼华家?能探探皇帝的底线也是好的。

尤其姚冲这老贼,不是一般精明诡道,乔征并不入他眼,皇上的一番作为也不过是想尽力提拔哥哥,他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当初几欲将自己次女许配给哥哥。而今,哥哥重伤,若是拔掉江家,那除掉华家不过是指日可待。就似现下,也是一个大好时机。

“娘娘,您这就好去兰宸殿里换衣了,时辰不早了,皇上可能已经等了。然后,散宴后,便直接回新的兰宸宫便可了。早上清荷一直留在那打扫,之前奴才抽空走一遭去瞧,的确是方便娘娘随时入住。”

我点点头,朝前面一望,似乎有灯火正在靠近。

“娘娘,天黑全了,要不,奴才把灯点了?”

出来之后的确天色已全黑,不过月色下,景物甬路还是隐约可见,我看他:“先不必了,前面有人,我们从左边的廊子里走吧,进了廊子再点灯不迟。”

刘东扶着我刚准备从侧面的小路转过去,只闻前面有人细声唤我:“前面可曾是宸妃娘娘?”

我停住脚步,刘东窜到我前面,尖声细气道:“来者何人?”

“宸妃娘娘千安,奴才是周全,是宁王身边的随侍。”我眼光越过躬身的周全,展目而视,从后边缓缓走来一人,厚实裘袄,只有半片衣袂露在外面,皎洁月色,衬得那宝蓝色尤其光亮。

凤宜玶从阴影中漫步而来,渐渐步入晕黄灯光之下,他眼色温润,嘴角似乎含着笑,只是半显半隐,容仪雅致。

“周全,你先去前面候着,本王一会儿就来。”

周全拜礼,将宫灯递与凤宜玶,打头先行。我看了看刘东:“罢了,你也点了灯,前面带路吧,我与宁王有话要说。”

刘东心领神会,前面带路去了,距离拿捏的十分好,不远,却也着实不近,若是话声轻微,便不会听得仔细。

我们并肩走在廊子中间,他伸手,撑着宫灯,似乎有些沉默。灯光微弱,风吹过,便摇曳其中,晃动光影,似乎随时随地就可熄灭。

“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不是应该在大殿等着设宴吗?”

“恩,里面觉得有些闷,带着周全出来透透气,真是巧,能遇见你。”他淡语,情绪稳若止水,微微垂目,看着自己手中的光亮微弱,只见灯光划过他瞳色,却是半分不见所谓巧见的惊异神情。

“宁王妃呢?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

“在皇后的凤宫闲聊,所以才觉得闷。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言情小说网》Www.16801.cN”他依旧淡色,无波无澜。言语如人,淡薄的只觉得就似一阵微风,吹过,不留痕迹。

他这般,我便没有话可继续说下去,说不出是尴尬,还是陌生。

沉默半晌,凤宜玶到底轻声开了口:“蓅姜,姚冲私下在查华云清、华玄为军营中任职的事,你可知晓?”

我笑笑,侧过眼看他,白净的一张脸,着实俊俏,却不会有凤御煊的精致与阴郁,完全一副云淡风轻的置身事外,这般神色也许会让人觉得疏离,却每每看见他时,都会让我感到十分安详。安静的,沉默的,似乎一种无声息的陪伴,无需虚伪以对的舒服。

“宁王也知道?”

他点头:“虽说姚冲朝堂之上眼目众多,可皇上的眼线也不算少数。从前,姚冲为了帮他争得这天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手段之高明,之阴险,御煊心里都是清楚的。

现在大业已定,共同的目标已经达成,剩下的只有各自的野心,御煊不会信任姚冲,就如同姚冲不可能放心他一样。姚冲自然要想方设法巩固自己的位置,若是皇后将来膝下有子,那这天下,姚氏一族便是可谓只手撑天。

而他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华家,因为他很清楚,华家握兵,这是顾虑。”

“父亲不若姚相那般精明干练,有时也会弄巧成拙,可自己的算盘打得也不算差,亦或者说,他身边的江家也是不容小视的。

的确,若不是元妃在华瑞莹面前出了个趁热打铁的计策,过了哥哥受困落水这一劫,怕是这辈子他们都不会从我身边带都任何一个孩子,也许,皇后就是从这一点彻底看清楚,她目前的对手究竟是谁了吧。”

“你的意思是?”凤宜玶略有不解。

“姚冲如此奸诈,自然知道现在动不得华家。止沸需扬汤,毁堤靠蚁噬,自然要慢慢来。”

“是拿江家开刀?”

我含笑,对上他望向我的眼:“若是大理石少卿的位置出了空当,可有机会安排其他人进去?”

“蓅姜已经心里有人选了?”他望向我,一双长眼,光影交错,似乎如水清澈,可见底,有一览无余的明净。

“胡安,我舅父的儿子。”

凤宜玶突地脚步顿住,定定看向我,有些迟疑,清淡的面上终算是有了情绪,微微蹙眉:“蓅姜,御煊是极其聪明的人,你若动作,恐怕他心里会有想法,于你不利。”

“不进则退,后宫的生存法则,宁王比我应该更懂得这个道理。昔日长生,便是一面镜子,面对这面镜子,我竟要付出此生的愧疚,你又可曾知晓那是什么滋味?

我之所处,夹缝求生,便是我不害他人,也难保不受他人之害。况且,历代后宫的血雨腥风,没有本事归为宁静,只能投身。”

幽幽长叹,像是他已经走了一千年一万年之久,看过人间沧桑,看透爱恨嗔痴,看遍聚散离合那般,沉重而束手无策,凝神思考过后,却愈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的问。

因为太过清楚其中脉络,便连一句借口都给不得,我们面面以对,一个巧笑,一个沉默,皆是不同表情,却是同样胸怀一般,冰天雪地的一番心境。我没说错,他亦无语默认,话便梗在喉咙里,渐慢变成虚无,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