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于压根都没问过皇太子进献的仙丹,只是如同大殿之上的魏大将军一般,同世间门任何一个稍显困倦的老头儿一样的打起了瞌睡。
即便他先前表现的很感兴趣。
刘进见状,心里便有了分寸。
八皇子怔楞了一会儿,渐渐的也有所明悟,神色为此愈发忐忑起来。
要是舅舅出了事……
他颤声叫了句:“父皇……”
皇帝懒洋洋的睁开眼:“怎么了?”
八皇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舅父行事不检,请您降旨削去他的封邑,以此作为惩处吧!”
他流露出愤怒的样子来:“向来都是大将军和大司马骠骑将军居外戚一二席位,他是不是在外征战的久了,怎么连这么浅显的规矩都忘了?”
八皇子恰到好处的红了眼睛,满脸歉疚的看着刘进:“他自己糊涂,却叫我怎么见大哥和进儿,又如何面对冠军侯这样的有功之臣呢?”
刘进给恶心的够呛。
礼法这玩意儿真他妈是把双刃剑!
他爹因为礼法得到了储位,他虽为皇长孙,但实际上与皇太孙无异,这都是礼法带给他们的好处。
但即便知道八皇叔说的就跟放屁一样,这会儿也不能呛他,甚至于不能揭破他,这就是礼法的恶心之处了!
甚至于他还要说没关系。
李广利干的事儿,跟我八叔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注视着下首处的儿孙二人一会儿,估摸着时间门差不多了,遂有些无奈的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闹成这样?”
两边儿各打五十大板:“小八,去说你舅舅几句,叫他长点教训,进儿,也去瞧瞧你爹,别叫他胡闹……”
二人齐齐应声,退了出去。
八皇子心里牵挂着舅舅,又知道长兄是个混不吝的,深有刘氏流氓之风,发起癫来说不定真敢效仿孝景皇帝抄起点什么东西把他舅父给杀了,自然心急如焚,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而刘进呢,虽然平时也会觉得亲爹有点不靠谱,但是不靠谱的亲爹能制住这个倒霉叔叔,给他点颜色瞧瞧,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巴不得走得慢一点呢!
偏生八皇子这会儿在道义上占据劣势,当然也就不能把侄子甩开自己过去,只能跟着他看似稳重实则缓慢的前行,心里边儿愤怒的把这个小畜生骂了一万遍。
刘进觑着他难掩愤怒却还要强颜欢笑的神情,心里边儿忍不住舒爽的啧啧了起来。
待到了大殿门口,八皇子在前往里边儿瞧了一眼,瞬间门就石化了。
刘进心想你个没出息的家伙,难怪被我爹压着打,就算你舅死了,也不用这样啊。
再往里一瞧,就见除了极少数几位宗室长者和年高的功臣在座之外,朝臣和列侯勋贵跪了一地,海西侯那涨成茄子似的面庞格外惹眼。
他爹解开裤腰带,旁若无人的朝归属于海西侯的外戚第三张座椅撒尿……
刘进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爹你在干什么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第324章 刘老登大舞台39
刘进的惨叫打破了大殿之上过于凝滞的氛围,也将八皇子乃至于朝堂之上石化的群臣从震惊当中唤醒。
有心说句什么,可是……
还,还是算了吧。
皇太子殿下他看起来有点癫,最好别惹他。
刘进几乎是飘似的进了大殿,来到父亲身边,一张脸憋得通红,嘴唇嗫嚅几下,最后还是没能发出任何声响。
眼见着他爹尿完之后抖了抖,麻利的把裤腰带系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有些诧异的瞧着他:“你怎么来了?”
又问:“你祖父呢?”
刘进:“……”
刘进想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疯大叫,更想问一问他——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真的能这么镇定自若的跟我说话吗?!
还是说刚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觉?
往那张坐席处看看。
有可疑的水渍正往下滴……
第四张座椅处周夫人的父亲一张老脸上极其生动的浮现出踌躇又害怕的神情,想往边上躲一躲,又不敢把动作搞得太大……
刘进:啊啊啊啊啊!!!!!!
他想发疯,偏偏还不能发疯。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他也看明白了,就算自己真发疯了,也一定是疯不过他爹的。
所以最后他只能既崩溃又憋屈的回禀:“父亲,是祖父叫我和八叔来这儿瞧瞧,令八叔约束海西侯,也叫儿子劝一劝您。”
刘彻面露了然:“噢,原来是这样。”
往他身后看了看,又招呼八皇子过来:“小八,还不依照父皇的吩咐,来约束海西侯几句?”
还呆在门外的八皇子:“……”
刘进跟他八叔几乎同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刘彻仿佛没察觉到八皇子整个人已经裂开了,笑的亲切又和蔼:“愣在这儿做什么?过来啊,这几步路,难道还要你侄儿去请不成?”
八皇子脚下虚浮的走进殿内,到他大哥身旁站定,眼神飘忽的看看那张坐席,再看看他快要哭了的舅父,不由自主的红了眼圈儿。
他也要哭了。
大哥他怎么这样啊!
太过分了!!!
刘进饶是向来厌恶这个叔父,这会儿也不由得心生同情,不愿将事情闹得更大,忙近前去打圆场:“乐府怎么停了?继续演奏啊。”
待到琴瑟钟鼓之声响起,萦绕在大殿之上的尴尬略略淡去之后,又低下四的请求自己的父亲:“今日毕竟是老人家的寿辰呢。”
刘彻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得对,还不快去请你祖父前来?当心误了好时辰。”
刘进看他肯退一步,暗松口气,拉上八皇子,转身往偏殿去请皇帝。
而刘彻环视一周,眼见殿中诸多人尤且跪在地上,主打的就是一个呆若木鸡、满脸震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又半真半假的责备太子家令苏武:“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叫诸位社稷肱骨起身?”
苏武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殿下恕罪,是,是臣失职了……”
赶忙请殿中群臣落座。
那些个跪了许久的人终于能站起来短暂的活动一下腿脚,继而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在欣慰于“坐着果然比跪着舒服多了”的时候,他们又忽然间意识到另外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来,身体齐齐僵硬一下,不由自主的往海西侯处瞟了一眼。
海西侯尤且跪在原地,脸色尤且如同熟透了的茄子。
坐?
叫他上哪儿去坐?
外戚第二张坐席?
早先坐过去的时候,还能说是不知者不罪,可现下皇太子发作了礼官,又打了太常的脸,连带着御史也被问责,再腆着脸往那儿去落座,就真的是取死之道了!
可要是到他自己的坐席上去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