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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局(13)

跟前的和尚穿了一身藏青色棉衣,肩头有些许雪粒,虽看去年轻却一派安详之态,呼吸心跳几乎难以察觉,可谓当世一流高手。叶长流懒得理会他,自顾的穿过回廊,和尚踏出一步,阻在他的跟前:“此乃佛门静地,施主不便叨扰。”

叶长流猛然想起,这儿囚着的人是……与其说是佛门静地,倒不如说是宫门禁地,难怪这小和尚内力深不可测,原来是雍帝……

一丝冷笑浮上了叶长流的嘴角,“原来佛门就是避难之所,有人设计冤枉前太子、害护国大元帅满门、又曾让赵家军失援,百姓尽亡,诸般罪孽深重,真相大白之际躲入这灵隐寺,如今还敢道静地不可扰?笑话!”

和尚清雅微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以其余生赎前世诸恶,未必比偿命来得轻松。”

“若如大师所言,律法何在?王法何存?”

“正如施主所言,罪若法不足责,死不足惜,当以何惩?”和尚浅浅一笑,“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与和尚讲道理绝对是这世上最不理智的事,叶长流遥望蓝天星疏,弹了弹身上的雪花,振袖转身,再不逗留,径直回府。

夜寂人静,繁星朗月,叶府草庐,两人对弈。

棋盘上的双方撕杀了局半,木揽风斜睨望阵,自己似已到了魂断绝壁,心中难免腹诽,棋势被公子爷摆到这等地步,谁能赢他才怪呢。

“你输了,”叶长流下巴一扬,伸手,“五两。”

茶茶水灵的大眼眯成月牙形,咯咯笑道:“这回大木头和商叔叔一样,都输闲爹爹三十两了!”

木揽风满脸黑线的摸出最后一点私房钱,正琢磨着怎么推拒下一场赌棋,院外突响人声,裴亦商长驱直入,笑道:“你们还在玩啊。”

叶长流瞥了他一眼,“你来得正好,轮到你了。”

裴亦商嘴角微微抽搐,连忙摆手:“这是平南王府派送给公子的请帖。”

木揽风替公子粗略的扫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平南王妃的寿宴?何以会想到邀请公子呢?”

叶长流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裴亦商询问似的接口道:“不知这是平南王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有区别吗?”叶长流拾棋入罐,“想来不至于是什么鸿门宴吧。”

“当真要去赴宴?”木揽风不解地眨眨眼,“为什么?”

“至少人家不会准备冷饭冷菜,”叶长流斜了他们一眼,“还要本公子亲自动厨吧?”

两人牵拉扯起嘴角,尽管笑得比哭还难看,公子果真在记恨这事。

“好了,亦商你也留下,继续下棋,”叶长流随手放下请帖,木揽风倒吸一口凉气,裴亦商则是满脸哀怨的盯着公子,恨恨地道:“公子擅长围棋,便以此讹诈我们,不公平!”

木大护卫万分感激裴大管家说出他的心声,两人四手紧紧相握:“裴公子所言甚是,有本事,公子与我们比象棋!”

半个时辰后。

“炮二平五,将军!”叶长流黑棋一落,得意地笑了笑,“五两。”

裴亦商刹时五雷轰顶,欲哭无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草庐欢笑调闹声一片,仿佛这份暖融融的气氛能将严寒驱开。叶长流慵懒靠着椅背,自然地抿了一口茶,眼尾淡淡扫过玉棋底下的请贴,眼眸中闪着的幽光迷离而难以捉摸。

不知还能有多少个这样安静的夜,不知还能维持多久这般舒宁的心。然而,那些充满阴谋、诡秘甚至是残酷的世界终究避无可避,下一个月夜,不知会不会感慨,此去经年。

第六局:未雨绸缪

汴京城内孰人不知,若论美食,草平楼享誉天下,可这汴梁第一楼的名号,偏让那棋馆占了去。

棋亭酒肆。

雅人乐棋,俗人好附庸风雅,沾了棋,便也喜了棋。有酒伴棋,以棋会友,老掌柜还花了笔款子将酒肆陈设的清雅高洁,添置了几道江南小菜,这棋肆便成了贵人闲客最大的交流集散之地。

“哟,这不是西门少爷么?稀客,稀客呀!您是要观棋、对弈还是赌局?”老掌柜谄媚的咧开嘴,露出两颗鼹鼠似的门牙,西门轩毫不理会,瞥了一眼内堂,数十个棋枰竟空置近半,何曾有平日闹腾模样?

老掌柜约莫是看出了西门轩的疑问,嘿嘿两声,“商少爷前些日子不是输了那外来和尚两子么?现正在二楼清风斋对局,大家伙都跑上头凑热闹呢,西门少爷有否兴趣下注?屈少爷他们都赌商少爷胜,嘿,谁说不是呢,商少爷多年都未遇敌手,上次不过是一时疏忽,才让那老僧捡了便宜。”

西门轩眉梢一抬,径直攀上二楼,但见内里气氛凝肃,观棋者围聚成几圈,其中一名锦袍少年瞧见来人,笑嘻嘻的挥手,“小轩!这里,这里。”

西门轩凑近细看,商博良执白,形势大好,可却苦思冥想举棋不定,老僧人倒是一派悠然,平淡随意。

屈平休用扇子敲敲西门轩的脑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西门轩盯着那柄金边扇,冷冷地道:“想我让告诉你爹赌棋的事么?”

“嘿嘿,”屈平休讪讪笑了两声,识相收扇,“等赢到银子请你吃醉鱼。”

“我认输。”商博良忽然轻声一叹,举袖为礼,“大师棋艺精湛,晚生佩服。”

围观哗然,皆不解其意,白子毫无败势,何以中途弃子?

屈平休差点没当场掐死商博良,“你没事输什么输啊……”

“还不是你在旁边喋喋不休……”商博良嘴上如此嘀咕,心中明晓,自己从开局到布子都邃密精严,无奈对手棋算机巧,瞬息万变,终究是技不如人。

老僧人但笑不语,双手合十,平平常常,寂然静去。

“这老和尚若真有本事,怎么不去破酒肆门前那护龙棋阵?”屈平休输了银子,横眉瞪眼,“我的一百两诶……”

“咳,平休,你爹是个清官,年俸不过三百两,你哪来的一百两啊……”

护龙棋阵,棋亭酒肆的招牌名阵,十几年前护龙山庄慕容执偶摆一局,堪称绝世,老掌柜便差了俩绣工将此局绣成屏风,用以揽客,这许多年来倒真有不少棋士闻名而至,始终无人能解。

挑开锦绸帘子,叶长流斜睨瞅了屏风一阵,无奈摇摇头,欲言又止。贴身护卫兼杂役小厮兼马夫的木揽风蹙着眉,晃晃手中马鞭:“公子看出了这其中玄机?”

“不错,”叶长流一本正经,“此乃我所见过最单调的屏风,唯黑白两色尔。”

木揽风轻咳一声,努力克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恰见楼中传来一阵骚动,眼里露出笑意,“赢了。”

叶长流笑笑,“赢了甚好,赢了咱府几顿饭钱,回头让水水取去。”

木揽风无语的看着公子爷,“吾涯高僧本就是公子请来的人,你早知他会赢,便也赌了棋?”

“哎呀大木头,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何必把本公子说的如此狡诈……”叶长流自语般地轻声笑笑,“走吧走吧,迟了对公子我声誉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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