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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局(36)

徐孝乾直待一切准备妥当徐孝乾才抽出令签,作势欲掷。

“且慢。”

淡若清风般的声音传来,容辞道:“行刑的时辰未到,徐大人这么急做甚。”

徐孝乾一怔,却是不屑的冷笑,“那依容大人的意思是要让你这位好兄弟在此躺上半个时辰行刑?”

容辞身形不可察觉的一震,他不敢与赵永陵凝目相对,却是转身差人上了一壶酒,道:“我与赵小王爷朋友一场,以酒送行,大人可否觉得不妥?”

背叛了好兄弟还装什么仁慈。徐孝乾看不惯这样惺惺作态,将手中令签把玩在手中,“容大人请便。”

容辞亲自斟了个满杯,让士兵亲自送上刑台,自己则直接端起酒壶,看向赵永陵,儒雅的笑了笑,“你素来好酒却不能常饮,这是你最喜爱的江南池阳春,今日……”哽了哽嗓子,努力让声音平稳自然,“……我陪你共饮一杯,只盼你莫要怪我所做所为。”

赵永陵手因被缚不能触杯,那士兵将杯盏移至他唇边,熟悉的清香扑鼻,心底像是忽然被什么填满似的,眼前蒙过一层水雾。

酒中加了他最爱的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是小容每次哄阿陵喝药用的法宝。

赵永陵将唇凑上,眼看着要将其饮入,却在最后一刻,飞快的瞥向容辞,然后,看到那慌张、恐惧而又……视死如归的眼神。

赵永陵瞳孔缩了缩,果然,酒中有毒。

江南池阳春以青梅煮酒,容辞何来这等闲情逸致在战场上做这等风雅之事了?

倘若当真只是为了敬这么一杯酒,又何必准备宁九这个替死鬼呢?

这是最后一步,以酒送别,以死谢友。

他低估了小容的心,那是一种坚不可摧的决心。如此,他日黄泉再见,也不寂寞。

容辞痛快的提起酒壶,仰头。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就在酒壶凑近嘴边的一瞬,赵永陵骤然仰起头,扯破嗓子唱起了曲,他迎风唱得大声,声音平平常常,调子也不知跑到哪去,配上那歌曲,竟是滑稽无比,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说不上半句话儿。

连徐孝乾都瞠目结舌,这赵永陵该不会是疯了吧!

容辞浑身一震,居然被这突发而来的曲子惊得手软,险些握不住酒壶边缘。

赵永陵没有停下,接着唱:“要媳妇儿干吗呀?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嗯呀嗯呀不要哭,没有媳妇儿有伙伴儿……”

容辞怔怔看着赵永陵,在这一瞬间,他出乎意料的意识到,当往事扑面而来,事实清晰可见,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那一年他们六岁,这两个孩子,趁着云水和华颜出去用剑聊天,偷偷到祠堂学书中游侠玩歃血结义。

那日,两个孩童幼声齐道:“今我容辞、赵永陵,愿结为异姓兄弟。从今以后兄弟同心,报效家国,福祸相依,患难相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

小永陵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容辞蹙了蹙眉,“怎么了?”

“我不要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啊?”

赵永陵吐吐舌头,“我生有宿疾,大夫说我活不过三十,你陪我死,岂非英年早逝?”

容辞心里“咯噔”一下,“呸呸呸,那蒙古大夫说的话你也能信?”

“本少爷当然不信,可我长大要做军师,经常上战场,随时要死的。”

“结义兄弟自当死生相托,吉凶相救,我若贪生怕死,又哪来得真心与你相待?”

“我不管,反正你也好,华颜云水也好,都要长命百岁!”赵永陵索性耍赖,“不然我们不结拜,我还要去告诉华颜云水说你偷偷叫我来不叫他们,肯定要和你绝交!”

容辞哭笑不得,“明明是你提议的……”

“哼!”赵永陵偏过头去。

“……”容辞挠了挠脑袋,心道倘若真遇到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这么多,随即笑道,“好吧好吧,这句略掉啦。”

赵永陵这才眉开眼笑,连忙飞快的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管发生什么事,容辞一定要平平安安,若违此誓,本少爷讨不到媳妇,吃不到鸡腿!”

容辞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呀呀,以后你哭着喊着要媳妇,可别赖我。”

赵永陵嘟嘟嘴,“哼哼,你也要立誓,不然你也找不到老婆!”

容辞哈哈大笑,摇头唱道:“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吗呀?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嗯呀嗯呀不要哭,没有媳妇儿有伙伴儿……”

“走调啦都还唱个铲铲……应该这样子唱,”赵永陵笑弯了腰,毫无顾忌的跟着唱,“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难听!我是走调,你是找不着调!”

当年幼童的玩闹之约,容辞不想,他还铭记于心。

赵永陵一瞬不瞬的看着容辞,一遍一遍唱着,竟带着哭腔,“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嗯呀嗯呀不要哭,没有媳妇儿有伙伴儿……”这儿歌何其逗人,可在场的人听了,莫名黯然心酸。

他唱到最后,竟忍不住颤抖,原本以为可以坚持假装到最后——拼命忍受着的丧亲之痛,终将他整个人压得支离破碎,不成原形,当这一切爆发了,他不再豁达、不再谈笑、不再英勇,他只是个凡夫俗子,也会恐惧、懦弱、伤心……流泪。

小容,因为一场阴谋,一道圣旨,一夜之间,我没了爹,没了娘,没了哥哥,没了妹妹。

我真的、真的不想在人生这最后一刻,再承受一次失去最重要朋友的滋味。

那种痛苦,我一分一毫都受不住了,所以,求求你——

求你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嗒的一声,一滴眼泪滴落尘土,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容辞,唇齿上下动了动,仿佛在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声。

众人都只当他是痛恨好友的背叛,一场痛骂发泄后凶残的诅咒着,一股寒风袭来,所有人不寒而栗。

唯独容辞,他平静得不可思议,然后,“哐当”一声,酒壶应声碎裂,他淡淡地笑了笑,对徐孝乾道:“时辰到了,大人,行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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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局:知己有心

这场斩刑进展到此,除了城门外饱含热泪却要忍住哭声的南阳军,即使连那些不知情的旁观士兵也无法不被这种悲哀的情绪所感染。

他们从没和赵家军上阵杀敌,也没能见识过小陵王少年军师的风采。

朝廷说他谋反,他们不会怀疑,这究竟是真是假;圣旨下了杀令,他们是军人,只需懂得服从命令。

可眼睁睁看着一个阳光般的传奇少年落到如斯下场,又于心何忍,如何不为之动容?

因赵永陵的失控,徐孝乾唯恐那两万南阳军生出什么哗变,早已迫不及待的盼着交差了事,当容辞话音落下,他好比丢烫手山芋一般,令签般“啪”的应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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