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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局(73)

下一瞬,叶长流倏然扯断马与车栓着的麻绳,翻身上马,飞快疾驰而去。

木揽风阻之不及,追了几步,终究追不上影。

罢了,知道容辞这种情况,对公子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他会拼命保住自己的性命,让容辞重新振作。

待到木揽风折返回大理寺,琢磨着如何找匹马把马车运回府邸时,却见崔铭冲瘫软着身子倒地流泪。他叹了一叹,“放心,容辞不会有事。”

崔铭旭心头一酸,哽咽道:“这种毒药他吃了十几年……我看过医书,容大人他……活不了太久的……”

“有我家公子在,就没什么必然。”木揽风道,“容辞那书童呢?”

“走了。”

“走?”方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倒也走得痛痛快快啊,他都不担心我家公子怎么样他家少爷么……呃,等等……

木揽风眉睫一颤。这四福方才所言皆为容辞的痛处,连崔铭旭都知晓不详,他为何会对公子这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说起?还道得如此详细?

“木公子。”崔铭旭缓缓站起身,“我想问,叶大人去哪寻容大人?”

“别人不敢说,若是容辞,我家公子一定……”声音戛然而止。

不错,公子如何找得到容辞?连四福和崔铭旭都不知其踪,他一个入京不久的商人又凭什么找得到容辞……除非……

叶长流在漆黑的深夜中疾步前行,他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又越过一座石桥,停在了一条碧湖前。

这条湖,春如碧玉,冬至雪染,取名浅璧。

前云阳侯府后园的小湖。也是当年京都四少最喜欢呆的地方。

虽然现下已然荒废,但……当看到澜亭边上那熟悉的身影时,叶长流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容辞坐在亭台上,背靠梁柱,面朝浅璧,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到有脚步声,也不回头,只轻声道:“你来了。”

叶长流顿时僵硬了身体,愣了愣仍答了句:“容大人?”

“我就知道,”容辞不紧不慢地道:“这世上能找得到我的人只有你,阿陵。”

第三十二局:情意难平

皓月当空,衬得叶长流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双眼怔怔地看着容辞的背影,呆了很久很久,直待神情慢慢缓和下来,颇有几分认命地迈出步子,道:“你倒是为了让我说实话,无所不用其极啊。”言下却已默认。

容辞没有回头,轻声道:“原来,你还是会关心我的。”

叶长流叹了一声,“这话又当从何说起……”

容辞喃喃道:“所以,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你这般瞒我,却不知我又作何感想?”

叶长流一时无语,半晌方道:“小容……我道歉还不行么。”

“若非华颜,我只怕还要继续被你蒙在鼓里吧。”

“他?”叶长流讶然:“他找你了?他怎么会知道……”

那夜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华颜又是从何得知自己就是赵永陵的?

容辞望着浅璧湖出神片刻,道:“到头来,这么大的事,却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叶长流皱眉,奇道:“除却三叔,我倒也未有说给其他人听……”

“不说便不会知晓了么?”容辞偏过头看向叶长流,眸子被月亮的清辉一映,“莫不是要等到你和云水出了征,众人皆知时,你才同我说罢?”

叶长流浑身剧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辞:“你、你在说甚么?”

容辞不高兴的站起身,眉心微微蹙了蹙,道:“诶,赵永陵,你们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隐瞒我不说,我就觉得云水怪里怪气的说要去挑兵器,你们……唉。”

木质长廊反射着月亮的清辉,叶长流静静注视着容辞纯良无辜的神情,只觉得一瞬间如撕心裂肺一般,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赵永陵十五岁时,以钦点军师的身份,随军夺取绥阳,而直到出征的前几日,他都不敢与挚友容辞道明,倒记得一日容辞在国子监缺了席,几人到处寻他,赵永陵返回自家后院,果不其然但见他一人坐于湖前生着闷气,那日夜色倒如同今夜一般。

不,那时冬夜池塘结了清冰,院前杨树覆满积雪;而今初春冰融,杨花盛开,柳絮飘零。

可叶长流为什么觉得浑身里里外外好似凉了个透呢。

十五年前雪似杨花,从今往后杨花如雪。

容辞不是设局让自己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一声阿陵唤的只是阿陵,并非叶长流。

他只是产生幻觉罢了。

幻想今昔仍是往昔,幻想当时年少,幻想当日还有云水,还有阿陵的日子罢了。

泪水不知何时盈满眼眶,不及眨眼已然滴滴坠落,容辞看得发慌,急道:“阿陵,你怎地哭了?”

叶长流猛然握住住容辞的臂膀,使劲晃着他,哽咽道:“小容,小容,你醒醒,我、我是阿陵……”

容辞被晃得晕乎,莫名其妙的退了两步,道:“你才该醒醒,我自是知道你是永陵,瞎嚷嚷什么啊,也不怕把蓝儿吵醒,她就在隔壁屋呢……”

叶长流怔了怔,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眸子嵌在苍白的脸上,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绝望徒生,容辞伸手触了触他额前,“你没发烧吧?”

“我……没事……”叶长流伸手抹了一把泪,一个不像他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我只是第一次要上战场了,有些害怕……”

容辞轻笑了一声,“原来阿陵也有怕的东西啊,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不怕天不怕地,不代表没有怕的东西……”晶莹剔透的泪滴濡湿了叶长流的睫毛,他低低地道:“我怕……”

我怕我的朋友受到伤害,可我不但没能保护他们,还是伤他们至深的人。

容辞忽然给了叶长流肩膀一拳,笑道:“有甚么可怕?我们京都四少可是天赐奇才,这回你和云水去打战,我和华颜念好书,嗯……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日后……日后……

这句话何其熟悉。那时候,日子正长。明日后还有明年,日后充满着着无限希望和光明。

多年不曾体会这般心痛,叶长流却是连强颜欢笑也不能了,所幸容辞并未多问,只是伸了伸懒腰,兀自躺在亭台的横木上,困倦的眨了两下眼,竟已闭目睡去。

容辞产生幻觉的时间也差不多到头了。

叶长流靠在亭柱边,抬起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口,任凭夜风拂乱自己额前碎发,他闭上了眼,静默良久良久。

再度睁开眼时,发觉一道人影悄然站在跟前。

叶长流怔怔地看着那人,仿佛从未想过此人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儿,“你……”

“我听说容辞不见了,便试着来找他,往日你与我说过,他心情不好时喜欢来……咱们家看浅璧。”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三哥。”

叶长流看着这人,眼眶有些发潮,张了半天的口,终究一叹:“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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