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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局(80)

几人聊得正酣,舒子筠倒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大大的托盘,就这么把热气腾腾的大碗放在桌上,笑嘻嘻道:“上元佳节怎能不吃元宵?”

木揽风目瞪口呆看着舒子筠:“你做的?”

舒子筠老实承认:“买的。”

容辞浅笑盛了一小碗元宵,热气蒸晕之下,他原本稍微苍白的面颊有了丝红润,木揽风凝目看了他一眼,现在即使没有服用那些药丸,他也可以安然入睡,想来曼陀罗毒似乎已好了大半,倒是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看似闲适,可脸色怎就愈来愈差……是错觉么?

叶长流伸了伸懒腰,张嘴打着哈欠道:“各位慢慢享用,我先去歇息啦。”说完挥了挥手,自石桌上捻起一块香饼,笑盈盈的回屋去了。

容辞眸中闪过一抹不解:“他不爱吃元宵?”

舒子筠侧过脸,吞了一个汤圆,“元宵元宵……含着什么人的名字?”

叶长流哼着小曲踱回自己的房间,他打开门,缓缓踏入,然后关门。

关门的时候指尖已颤个不停,背倚着门喘息了好几口,然后艰难的走到床沿边,他的手足麻痹,从腕间的那道幽蓝疤痕麻痹到全身。虽然濒临窒息,叶长流却心下雪亮:不知为什么他体内沉睡多年的蛊毒再度觉醒,作为子蛊与母蛊的牵连,只要他一想起那个人,就会导致蛊毒发作。

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不要想起这个人。

他的视线停留在床头,良久后缓缓伸手取出柜中瓷瓶,将瓶中苦涩的药丸咽入喉中——这正是从容辞那儿夺来的曼陀罗毒药。

他花了近乎半月的时间让容辞戒掉,然后,自己开始服食。

这个毒药既会让人成瘾,又会使人癫狂,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借着自己的幻想,重见旧人,重回当年。

那一年,他踏上塞北苍茫的大草原,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

那一天,他从草原的野坡坠马晕厥,任凭风雨侵袭,积水掩没他半个身子,足足两个时辰无人问津。

那一夜,他逐渐醒转,借着帐篷内黯然的烛影,那个眉眼舒朗,浑身透着一股自在从容的少年跃然眼底……

第三十五局:无赖留宵

五年前,北疆草原,夜风凛冽。

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灰蓝色的帐篷顶,掌心抚摸下的是毛绒绒的被褥,比起昏迷前在雨水中浸泡的寒冷,此刻的温暖,简直舒服到令人叹息。

帐内亮着灯,可以看到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内,牦牛毛织的铺垫覆盖满地,矮柜矮桌拙朴简单,锅灶发出的热气腾腾的煮水的声音,暖融融的气息萦绕篷内,仿佛帐外风起云涌,在这里了无痕迹。

烛光影影绰绰间,还有一道静坐的青色背影。叶长流晃晃有些迷糊的脑子,双手支地,半撑起身子,但觉右腿一阵剧痛袭来,这才想起自己是骑马失足,摔折了腿。

许是听到了动静,那道背影的主人回转过身,恰好对上了他的眸子。

那是一双清澈明净的眼,叶长流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万丈红尘,三千世界,这双眼半点也沾染不得。

当眼前事物由迷蒙而逐渐清晰时,那张宛如半透明的白兰,雅艳无双的面孔,带着温暖的笑意对自己说:“醒啦。”

叶长流呆了一呆,这人声音清朗舒润,说的却不是北疆语,莫非他也是汉人?“你救的我?”

那人点了点头,“你的腿摔伤了,我替你上了药用木板固定好,至少要半月才能痊愈。”

叶长流忙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弟救命之恩。”

那人报以一笑,关切地道:“你的衣裳全让雨水打湿了,给你换上的这身衣服可还习惯?”

叶长流低头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的藕色布衣,虽有些陈旧却洗得干干净净,内里衬着的棉絮将整个寒气挡的严严实实,温暖如春,忙回道:“舒适之至。”

那人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从塌下矮柜拿起一只木杯,倒上一杯水递给叶长流,道:“你的运气还算不错,这儿到了晚上常有野狼出没,若是迟了,只怕你就成了那些家伙的美餐啦。”

叶长流见他风趣亲和,不觉微笑,那人见了似乎很是高兴,将他扶起身来,又将一碗热乎乎的羊肉粥递到他跟前,“饿了吧?”

肉粥香气诱人,叶长流早已饥肠辘辘,伸手待接,可那人却忽然将肉粥移开,放到他够不着的位置,又从身后矮桌上拿了一本册子,摆到叶长流跟前,笑盈盈道:“这个,请你先过目一下。”

叶长流一愣,习惯性翻开,但见上面写着:

跌打药膏,含生川乌、生半夏、天南星、桂枝、竹叶椒……共计白银二两。

白绵衬衣、冬外袍、布袜……共计三十九文。

羊肉白米粥,一碗五文,三碗十四文。

“……??”

那人双手递上沾好墨的毛笔,笑得泰然自若:“这位兄台在这儿写上名儿就好。”

这、这这这是……借帐簿吧是借账簿没错吧。

叶长流知愣愣盯着那人:“我是不是会错意了……”

“不,正是你会的那个意。”

叶长流目瞪口呆,所以眼前这人救了自己,还在那边斤斤计较救助过程的花费?就这些生川乌、生半夏什么颇草药的,一两都不到吧,冬衣就更不必说了,明显就是从柜底儿淘来不穿的旧衣裳,还有,就这么一小碗肉粥值五文,坑爹哪这是!

不不不,这些不是重点,他叶闲素来挥金如土,何曾计较过这等破碎银?只是,想他近年来纵横大江南北,左右逢缘,何曾叫人占过这等便宜?

叶长流艰难地道:“我记得我衣袋中尚有五十两银锭,又何必……让我签这借账簿呢?”

“是这么?”那人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金丝锦囊,往空中抛了两抛,响起银两相碰的声音,“这个,你翻到前一页看看。”

账簿的前一页:冒雨救人一命,共计白银五十两。

“……?!”

叶长流气得愣在当场,按理说,人家救了自己,便是让他奉上千两黄金也是理所应当,可、可为什么自己莫名有种想狠狠扁人的冲动呢?“这位……兄台,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人纯真的眼神忽闪忽闪,“可是我们草原信仰的是狼图腾,不是佛祖啊。”

“……”你信仰的是财神吧……叶长流额头布满黑线,“我若是不愿签呢……”

那人“啊”了一声,“这样的话……”他把肉粥端起,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吹了吹,让香气溢散,见叶长流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将那勺肉粥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咀嚼,末了还舔了舔唇角,“啊——真好吃,不过,你吃不到。”

“……!!”

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在糖衣炮弹下的某人,龙飞凤舞写上大名,方才喝上热腾腾的粥,尽管味香肉鲜,却满肚子憋屈的叶大商人狐疑的盯着眼前这相貌纯良、内心狡诈的家伙,“你怎知我会喝三碗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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