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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87)+番外

太子怒不可遏,“既然如此,那便……”他顿住,把脑袋往我身旁一凑,小声问道:“皇姐,把陆陵君传来作证,你看如何?”

我呆了一呆。

陆兄么……

今日从公主府来皇宫之前,我曾拐去牢中看过他。

他因审讯累累伤痕,打开牢门时还在昏睡,直待狱卒喝了几句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我让狱卒退下,因衣着华丽挤不进牢里,所以只能站在外头。

陆陵君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僵了一下,他瞬间别过头,因为弧度太大似乎扭到脖子了,故抬手扶住,歪着后脑勺道:“既然公主殿下已经得到想要的供状,还来做什么……”

我心中想了百转千回:“一会儿,只怕需你上殿指证康王。”

陆陵君冷笑的声音很是夸张,依旧背对着我,“反正我决计不会出卖康王……”

我心口微涩,到了这关口,他还想瞒我,“好。”

陆陵君反倒一窒:“呃?”

我重复道:“殿审时,你就当着百官的面说你不曾知悉我的身份,你杀我,权因康王告知我将要对太子图谋不轨。”

陆陵君静静的听我说完,问:“为什么?”

我没回答他,提起裙子欲迈足离开,他要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又摔回地上,我看见了他膝盖裹着的血布,那是我命阿左阿右射伤他的,我想象不出拔掉箭头还要接受审讯的他会有多痛,可他倒地后又重新撑起身子,一手扶着墙单腿跳到牢门前,“你,难道不想扳倒康王了么?”

我摇头。

陆陵君颇有些着急,他想要握住我的肩膀,临近了又碍于自己脏污的手而停顿在半空,“你难道你不知,今日他若不倒,来日后患无穷么?”

“所以呢?”

“……所,所以……”

我鼻头泛酸,努力压抑着胸腔前一波一波的愤意:“所以,你就要我昧着良知,把你推向死亡来换取一时的安宁么?”

陆陵君见我如此这般,张口结舌,“你……”

“你可知当驸马告诉我你刺得那个位置根本死不了人时,我有多么气愤么?”我回眸瞪他,瞪出了眼泪,“你怎么可以蒙骗我,用我的手去杀害我最好的朋友呢?!”

陆陵君呆呆的看着我,眼眶一刹那变红,饶是他巧舌如簧,此刻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我毅然,“所以陆兄,即便你上了大殿说了你确奉康王之命杀我这样的话,我也会拼尽全力去推翻,你就不要抱有任何舍己为人的希望了,如此英雄行径一点也不衬你的脸,你长得可一点也不忠心耿耿。”

然而陆陵君却忽然跪下,跪在我的跟前。

那“咚”的一下直吓的我心胆一颤。

陆陵君低着头,嗓子哑的完全不像他的声音,“康王萧韦炎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

我怀疑我听错了,“什么?”

“白兄,你只知我儿时曾为乞儿,你可想过我为何会做了乞儿?”

“我爹本是江浙沿海抗倭的水师,他与我娘青梅竹马,原本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眷侣。直待萧韦炎南巡时无意间见到了我娘,并看上了我娘。”陆陵君用手拂过自己的眼角,“白兄这么聪明,后来的故事不用说你也猜得到吧?”

我慢慢蹲下身:“他……为了得到你娘害死了你爹?”

“就像那日爆炸的官轮一般,我爹没有死在抗敌的战场,而是被自己的人设计困在军船之上,活活烧死。”

我看着他,他说的那样平淡,可字字句句皆充斥着满满的恨意,“我爹死去的那晚我才六岁,她怕萧韦炎不肯放过我,遂拼死带我一路逃,可终究为了救我……”

他咽了几下口水,呼吸轻颤,却已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白兄。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我说我想要当襄仪公主的面首么?”

他朝我笑了笑,眼里水波流转,“我一直以为襄仪公主无所不能,若有她助我,必能报仇雪恨。可没有想到,我遇到了你,那时我并不知你就是公主,还自以为是的把你拐到国子监。”

我没笑。往事当真不堪回首。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兄弟,有回饮酒,你趁着我们睡着时跑到国子监后山去,我悄悄尾随你身后,然后,发现了你的女儿身,还偷听了你和聂司业以及卫祭酒的谈话。”

我哑然,“你……”

“你不是问过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的身份的么?那时,我才知道,你是公主。你失忆……难怪……你不记得我。”

我蹙眉。

陆陵君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后来,康王得知你在国子监,命我与苏樵一路监视你。直到下了杀令,我虽然暗中小心提防,却终究没来得及救下落水的你。”

原来……如此。

“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恨不得立刻就杀死萧韦炎。不过当我发现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若我以康王门客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下对你进行刺杀,或许,是个良机。”

陆陵君讷讷抬头,定定看着我,哪怕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仍挡不住他眼睛的光华, “这条路虽然有去无回,但……”

他绽开了一个笑,“白兄,若你当真把我当成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一字一句道:“成全我吧。”

第三十四章

当御殿的士兵把他押上殿前,康王眼里写尽了得逞在即,然而当太子逐条逐条的问陆陵君康王是否知悉我是公主、是否下令杀我时,陆陵君很肯定的答:“是。”

他每回答一字,康王的脸色便阴郁一分,可任凭他绞尽脑汁只怕都想不通明明否认还能活命,为何陆陵君要自寻死路。

就在陆陵君波澜不惊的陈述完所有前因后果,太子欲发雷霆之怒时,蒋丰堪堪站了出来,伏倒在地道:“太子殿下,一切皆是臣之所为……原本王爷一心想着在早朝时禀明,可臣恐假公主会肆意动权谋害王爷,故偷用了王爷私章借王爷的名命陆陵君痛下杀手……”

太子抿了抿唇,没憋住,翻了个白眼。

半路又杀出个顶罪的主。

我这皇叔虽说在勾心斗角方面资质平平,但做如此冒险之事又岂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弃车保帅,能找来这么多心甘情愿的替死鬼,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陆陵君他并没有继续听蒋丰天马行空的顶罪措辞,而是低着头,双拳微微发颤。

他一定磕破脑壳都没有想到,即便康王亲自写下书函命他杀我,也未必能将其治罪。

这么多犬牙相错屹立不倒,哪个手上没沾染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本今日,我便没想将置康王于死地,即便不为救陆陵君,这些除掉父皇的同袍兄弟,哪会是我与太子这种韬光养晦的羽翼未丰之辈敢轻易做的事?

但……陆陵君说他要报仇。

他说白兄,成全我吧。

究竟那时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对陆陵君说:“陆兄,就算是条死路,你若想走,我必为你一路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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