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而不信,再坚定的信念也会被摧毁。
她也曾想过这一点,但她却忽略了那个孩子——许春弄的孩子。
“我需要知道,目前我们的手中有多少的筹码。”闻秋不掩好奇。她知道他们布置了许久,却
不清楚到底哪步棋是他们安排的。
长歌与许暮衣交换了个眼神,许暮衣也大方的告知了他们的筹码。
第一,任何地方都不满眼线的铁军卫。
第二,正在赶往川州途中的恒凌公主。
第三,身在闻府的许春弄和她行踪不明的孩子。
第四,携手合作的秋氏后人。
第五,京城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
第六,将许春弄送到川州来且动机不明的幕后黑手。
第七,显然已经知道殿下或者的皇帝陛下。
或许不多,但,这些,足够毁掉秋家,也足够让他们重新在朝堂上立足。这些筹码有的或许不
在他们的掌握之下,也不管这些筹码中到底有几个能用到最后,就目前而言,足矣。
乱局(三)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
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有之。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许春弄的院子有个极为秀雅的名字,叫兰庭苑。
琳琅站在门口,听院中传出女子低柔的声音在反复吟唱着这首《猗兰操》,呆呆的站了许久。
这两日恰逢天气转凉,六个多月的身子,加上春日较为厚实的衣裳,让琳琅看起来有些臃肿。
一旁的阿若虽扶着她,站久了却不免腰酸背痛。
阿若跟在琳琅身边并不久,也不若素衣那般和琳琅亲近,摸不准琳琅的脾性,却又生怕她出了
点什么差错而成为闻府的罪人,遂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可要奴婢去通报一声?”
琳琅不答反问:“阿若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回夫人,阿若虽识得几个字,却从未听过这歌。”阿若道。
“这歌叫《猗兰操》,甚为好听。从前我家中有一歌女尤为擅歌,很小时我便听过这歌。此歌
原是一位圣人所作,我母——母亲也极爱这歌。”琳琅淡声道。
阿若接不上话,只好沉默,想想不妥,又道:“夫人怕是累了吧?不如……”
里头那位娇客进府这么久了,闻府上下从未见琳琅去找过她,也未见琳琅为她动过怒,阿若也
不知道琳琅今日怎么忽然就想到这儿来了。其实,不是进去就是回去,她一个当下人的不好明说,
觉得有些左右为难。
琳琅看了身侧的阿若一眼,心下却暗暗叹气。阿若毕竟不是素衣,如今的闻府,再无一人能像
素衣那样贴心了。
院中依旧在重复那首歌,紧闭着的木门纹丝不动,偶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却也片刻就淡去。
琳琅动了动,阿若以为她是定了心准备进去,却不想她却淡淡说道:“我们回吧。”
本是想看看里头那位是什么角色,到了临门一脚她终究是放弃了。她不愿自己像个妒妇,更不
愿去怀疑闻不悔。
妇人之仁?
或许吧。
阿若虚应一声,扶着琳琅转身欲走。
甫一转身,就遇到了人。
闻不悔不知何时回府,正迎面走来。
琳琅并未想到会遇上闻不悔,显然他也同样不曾想到会在这院子门口遇到琳琅。一旁的阿若见
了他有些怕,往琳琅身后缩了缩。
见阿若害怕的模样,闻不悔下意识皱眉,问道:“琳琅,你怎么不在屋中休息?”
琳琅望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瞧了半晌,微微一笑道:“本想来看看这儿缺了什么
,但又想到爷时常会来,应该不会缺什么,又有些乏了,正欲回去。”
“辛苦你了。”近来发生了太多预想不到的事,闻不悔累得无暇再去多想什么,他上前走了几
步,伸手摸了摸琳琅的肚子,问道:“我正要进去,你乏了就先回去歇着吧。”
琳琅低眉顺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心忽然有些凉。若是从前,他再忙,也会以她为先。
她并非要闹什么别扭,也确是无需和里头那位争什么,但眼前这熟悉的人却在这一刻让她有些
失望。
甚至连一旁的阿若都替琳琅不值。
即便是琳琅掩饰的再好,同床共枕多年的闻不悔亦从她的僵硬中看出了她的情绪。他叹了口气
,解释道:“春弄有些神志不清,我只是不大放心她。”
“老爷,为什么不将这许家小姐送回许家去?这么一直让她住在我们府上,您让夫人如何是好
?外头那些闲言碎语说的可难——”阿若忍不住插嘴,却在闻不悔骤冷的眼神下讪讪闭上了嘴。
琳琅轻轻拿开闻不悔放在她身上的手,退了一步,有些不稳,多亏阿若扶的快。闻不悔极为不
悦的皱紧了眉头,上前欲扶她,却被琳琅拒绝。
闻不悔有些无奈,低声道:“琳琅,你别信外头那些浑话。”
“若我要你今日便将她送回许家,从此再不相干,你当如何?”琳琅状似平静,缩在宽袖中的
手却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结发夫妻八年,她与他从未脸红过。她也知他重情义,并不想逼他,可是她真的很怕,怕再这
样下去,她会变得疑神疑鬼,变得不再相信他。
“许家早已搬离川州多年,找到他们谈何容易。”闻不悔试图劝说琳琅,“我们夫妻多年,我
可曾骗过你?”
琳琅的目光落在闻不悔的脸上,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今日,你不就骗我了。五天前,你便
寻到了许家人,不是吗?”
闻不悔在瞬间沉默。他望着眼前的人儿,忽然觉得那么的陌生。
从不过问并不代表无知。
琳琅看着他,静静的等他的答案。藏在袖中的那只手,细长的指甲扎进了肉里,虽未见血,却
是生生的疼。
院子内的歌声忽然停了下来,下一刻,门霍然被拉开。
许春弄从院子中提着裙摆奔向闻不悔时衣着整齐,丝毫不见当日初到闻府那狼狈之色。或许是
闻府的水养人,她看起来比原先红润了许多,脸上带着娇憨的笑,若琳琅不认识她,定会觉得她极
为可人。
“夫君,你回来啦?”
琳琅望着她像只鸟儿般扑入了她的怀中,眼中除了他,再无他人。
闻不悔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她。
琳琅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迎上琳琅的眸子,闻不悔的手自许春弄的背上滑落,试图推开她,却被她抱的更紧,直到许春
弄松开他。
她退了两步,拉着闻不悔的手问道:“夫君,你不是说回来的时候给我买糖葫芦嘛?”
闻不悔一愣,随即安抚道:“回来时太匆忙,忘了,下次再给你带,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