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拉走到门口,雪瑞正好走出来,她笑着指了指后面,“我比你们先回来,多余的房间被我当仓库了暂时清不出来,所以我把艾琳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如果不介意,妃茵就住那一间吧。”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本来我准备今日离开的,现在看来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了。”
“不用气,不用那么急着离开,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房子现在就我一个人。”雪瑞毫不在意的耸肩,从基拉身边走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让他加油。
“那么,妃茵睡这间房可以吗?”
“啊,恩。”妃茵怔了一下,垂下眼帘,没有任何异议的点头。
只是基拉从她手中抽离的瞬间,那蓦然冰冷空虚感让她不适,险些伸手去挽留他的温暖,最终还是僵了一下不易察觉的放下,将手藏在了宽广的战袍袖下。
“那,妃茵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就在你隔壁的房间。”基拉没有察觉她眼眸闪过的光辉骤然暗淡,更没有察觉她停在半空想要挽留,却最终收回的手,直到关上门,薄薄的一层木板就将他们一里一外的隔开。
靠着门,全部的力量都压在了背后的门板之上,基拉嘴角的笑容再无法维持,神情变得悲伤,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懊悔,自责,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察觉。
——以吾瓦鲁蒂西亚之名,仅奉基拉大和为新主人,以我身为盾,以我骨为刃,刻于最古老的魔咒,血脉相连的承传,以此为延续,只要此血不断绝,此守护便永远存在,只要此身残存,此剑未陨,此誓绝不泯灭。
那时候妃茵就已经意料了这种事的发生了吗?
所以从程序里强行抹去了一切的契约后,然后又重新单独与他缔结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新契约?
像是构建一个将彼此联系在一起的羁绊,即便分离,即便遗忘也能靠着契约的联系只认出他。
这个羁绊,在此刻,也让他觉得如此的沉重。现在他一个人背负两个人的记忆,将他和房内新生的妃茵连接在一起的是什么呢?契约吗?
他有些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额头,不敢看妃茵,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失去了过往一切的妃茵,愧疚与自责已经将他淹没,更怕自己软弱的模样,映照在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漆黑眼眸中,从而不敢逗留狼狈逃离。
而将基拉隔绝在门外的木板另一侧,
房间内妃茵紧抱着瓦鲁蒂西亚之,侧身倒在床上弓起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敏锐的察觉后来的基拉虽然笑得温柔,但还是有某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虽然基拉对她说没什么,将她带回家,给予她住的地方,但是还是觉得,基拉的话语变少了,甚至不再看她,到最后都没有回头。
是不是自己已经遭到他的讨厌了?妃茵不由的如此猜测,她睁着眼,脑海里全是基拉的神情,对基拉,她有种陌生的熟悉感,明明是根据连接在一起的契约认出基拉的,可又似乎不是这样,基拉说她忘记了,但是她只是一段程序,会忘记什么呢?
坐起身子,将瓦鲁蒂西亚摊开,扉页飞速翻过停在了空白的一页,妃茵将手放在表面上,巨大的魔法阵围绕她旋转,手心与页面接触的地方无数奇异的文字溢出,像是编码迅速查阅着。直到触碰了什么,啪的一声连接断开,手被力量反震开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妃茵捂着那被弹开的手,皱紧了眉头。
瓦鲁蒂西亚主系统重组过一次?新生的程序中有一块空白的地方,简直就像是把那里删除了然后新的数据又重新将缺口弥补了起来,那么缺失的那一个部分,就是与基拉说的她忘记的曾经吗,想起基拉在意的模样,一定是与他相处在一起格外珍惜的过往吧。
如果真的是自己拥有的经历和记忆,妃茵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那么曾经是什么让她如此不顾一切,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不惜失去记忆做代价也要清除的呢。
她只是再生的程序,尽管心里有着疑惑,却也知道自己已寻不到答案,曾经想法和感情都已经清空彻底,再无迹可寻。
妃茵陡然觉得麻烦了,她究竟该怎么面对拥有曾经记忆的基拉呢。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名为迷惘交织而成的巨网,带着对未知的惶恐,不敢确定基拉是不是厌恶了自己,甚至不敢问基拉真实的想法。
……
由于房子本身就不大,不可能将三个房间隔多远,所以当雪瑞在深夜觉得口渴推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抱着坐在基拉门口的妃茵。
雪瑞看着这样的场景愣住了,连自己原本的目的都忘记了,只是靠近她,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你坐了多久,冷吗?如果要找那小鬼的话直接敲门就好了啊。”
妃茵将瓦鲁蒂西亚之放在怀里,双手抱膝,只是静静的看着未关的门外夜深人静的场景,对于雪瑞的话语,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有什么话还是说清楚,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坐在门口的。”因为他会担心。
雪瑞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她以为妃茵懂。
然而就在她抬起手准备敲基拉门的时候,妃茵再次阻止了她,唇瓣翕动,轻如自语,“因为,我除了这样……”
“什么?”雪瑞一怔。
“因为,我只有这样才能为他做一点事。我是他的武器,如果他不需要我,我就没有存在价值。”
“哈?你在说什么!?”雪瑞不知道妃茵是怎么想的,怎么样的思考回路,什么叫做武器不被需要就没有价值?这样的话语,让她不由得怒从心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做没有价值,你知道他多么在意你么,你这样的话语,会让那个小鬼会哭的!”
旁观到现在,就算曾是一无所知,也足够她看清楚那个叫做基拉的小鬼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永远一副包容所有不会被任何伤害的温和模样,只能说没有触碰到他心底,不代表他真不会被伤害。如果说有能让他在乎,并且露出真实的表情的,大概只有被他放在心底,并且不断记挂着的那叫做妃茵的存在。
“是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是你的话,一定知道的吧……过去的我。”妃茵手抓紧了手臂,眼眸一片黯然,仿佛所有的光落入都不会反射出来的无底之渊,她程序的缺失,经历更是一片空白,现在的她无法分清人的情绪,甚至不能理解雪瑞话语的意思,蕴藏的那些复杂感情。
如今的她接触的人只有雪瑞和基拉,也许只是雏鸟效应,除了跟在基拉身边,她哪里也不想去,更不想接触这陌生的未知的世界。
她抬起头,只是定定的看向雪瑞,“缺失了什么,我不知道,也寻不回,我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法将他守护,如果您是他武器,也请不要担心,我不会与您争夺使用权,我只要这样远远的跟着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