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觉得还不够，还想再杀，再杀。
谁在骂他，谁在叫他，谁在说什么？渊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红色遮住了他的视线，绝望覆盖了天地，悲伤冻结人心。是谁的泪水化作冷雨倾盆而降。
天空降下绵绵细雨，在这种绝对的力量下，那天空的雨都是最强的武器，密集的冰针无处可挡。
雪银花一族四处传来惨叫声，被细雨刺穿的体无完肤。
而大雨中，某一个人，在笑着，悲伤，绝望，带着哭泣的音。
我想要活下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救我，谁也没有向我伸出手，到最后连死的尸体也被贪婪的人玩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如此简单的愿望，也被你们剥夺，并且再无实现的可能，我好恨！
我好恨，我好恨，恨负我的苍天，恨背叛我的这些人，恨忍者，恨，恨，恨。
错的是谁，是我吗，不对，错的是世界，不是我。
一个惊天的雷鸣声，将他从杀戮中唤醒，锋利的雨针重新化作温柔的水流落在他脸上，纵横交错，已经分不出泪水还是雨水，睁开眼，就看见刺目的红，以及刺鼻的腥味。
雨水将天地连接起来，雨水被染灰混着污浊的血液淌开。
身上一袭白衣，上面已鲜红，脸上，手中，都有粘稠的触感。雨中，身体被水冲刷着，心中的血没有方法洗净。
轻声的笑着，犹如行尸走肉。
不久前的乐园，在一瞬间犹如人间地狱，而他是从地狱行走的厉鬼。
地面全是血，凄凉的景色中却盛开一朵又一朵洁白的花，名为雪银花。
他们的生命之花，开在尸体中，有些洁白的花瓣上染了嫣然的血色，不知道走到哪里，渊夜在一朵花的面前停了下来，因为花下的尸体是小辰，没有了阳光的笑容，满脸鲜血，惊恐与死亡扭曲了他的面容。
目光中无悲，无喜，无痛，无殇。
渊夜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戾气以无法回转，感觉下一瞬就会变成魔的感觉。脑袋里面有什么正在消失，曾经的光，温暖，还有记忆，似乎在此夜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会忘记吗？
会，忘记的吧……
昔人已零落
黄泉当初那么紧张，也是因为如此。因为黄泉曾经说过，如果真的无法控制怨气入魔，那么必然渴望杀戮，入眼则杀，触血则疯。没有自我，没有意识，忘记所有，只是一个暴戾的怨灵，魔鬼。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控制。
虽然为了复仇，他什么都能做。
成为怨灵是他心甘情愿，堕落满罪孽，亦是他自己的意识。
但是，他绝对不能入魔，不想遗忘自己，遗忘过去。
就算屠杀满世，也必须是他亲自动手，绝不能疯狂。
决不能忘记自己的仇恨，更不能忘记自己。因为不想……
但是，渊夜看着自己的手，亲手屠杀了罪魁祸首，更是亲手毁灭了族人，没有杀戮的记忆，说明他已经距离疯狂和入魔不远了吧，是他自己亲手毁灭了自己存在的理由。最终还是让怨气遮掩了本心。
欲哭，却已无泪……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让他心灵震颤的熟悉气息。
渊夜微微睁眼，为何，那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这满是鲜血的，罪孽之地。
那人……是谁？
“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吗？渊夜？”黄泉满脸的悲伤，站在他身后，距离他五步的距离，不远，但是却仿佛无论如何都跨越不了这条横沟。
“还是，连我也忘记了吗？”
……
许久，一人在血中站立，而另一个人在血泊外站定，犹如两个世界再无法相遇。
“黄泉……”渊夜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指尖微微一颤，转身，急促的走了几步，对了，他是黄泉。
还没有谁失去一切，渊夜还有黄泉，仿佛和那次一样，对于他，也许从不知不觉间，黄泉已经布满了他的心，因为黄泉说过会陪着他，绝不会让他一个人的，对于渊夜而言，黄泉就是救赎。对于他的黑暗，黄泉就是光。微弱的，温暖的，可以将他拥抱的……
黄泉微微张开手臂，接住了仓皇快要倒下的渊夜，感觉到薄衣下那消瘦的身躯，露出了复杂的悲伤，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渊夜太轻了，轻的犹如白织。感觉到渊夜微微颤抖的五指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衣襟，感受他的悲伤和绝望。
“渊夜……”唇瓣咬的泛白，紧紧的将渊夜抱在怀里，感受对方的冰冷和颤抖，“不要害怕，渊夜，我就在你的身边，渊夜……”
第一次，恐惧而收缩的心无法平静，无论将黄泉抓的多么紧，渊夜总有种无法获得救赎的感觉。“骗我的是他们，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黄泉自然知道渊夜说的话，他看着渊夜身后的尸骸遍地的惨象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许久，渊夜颤抖的身躯静了下来，黄泉心咯噔了一下。
渊夜抬起面颊，认真的看着他。道，“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放弃这一切，一起离开？”不想遗忘自己，不想再这样下去，灭了雪银花一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啊，他还要恨谁？
“渊……渊夜……”黄泉不可思议的看着渊夜，看着这个拥抱自己的渊夜。
“不放下过去，是无法面对新的开始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我的仇恨，和你的执着，让我们从新开始。我一直看着呢，你对我的付出。”渊夜心中苍白一片，只剩下面前的黄泉，他可以负尽所有。如果可以，这就是一个重来的机会吧。
而且，只剩下黄泉了……
但是……渊夜，当你想要全心全意对他人好的时候，你就成了瞎子。
噗嗤——
沉闷而残忍的声音混合着液体洒落的声音。
渊夜闷哼，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眸，里面充斥着不可置信，悲痛，绝望，紧紧的皱眉瞪着黄泉。
黄泉维持着抱着他的动作，轻声吐息：“渊夜，从你接近魔的时候起，我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已经没有了。无论我多么喜欢你，这些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做。
渊夜沉默着，推开了黄泉，缓慢的，仓皇的后退了两步，几乎是借着树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发丝颓然的散落遮住了他的神色，空气都仿佛凝结的寂寞冰冷，每喘息一口气，都觉得剧痛无比，不是伤口，而是那个满是鲜血淋漓的心，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渊夜，已经回不去了，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在双方之间蔓延，“哈哈……”压低声音的笑从胸腔涌出，停止不了，克制不住，“哈哈哈哈……”渊夜发出了凄楚的苍凉的笑声，笑的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冰冷的风带着绝望将他包围，“好啊，好啊，好一个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说，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你到底蓄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