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淡淡道:“老夫只是个瞎子,可看不见东西。”
颜翡一时被噎着了,他没想到这老头儿既然拿他的话来堵他!
声音带愠道:“你看不见东西又如何做那易容的勾当!”
易人王依然不恼,只缓缓道:“有些人啊,眼虽瞎了,心却没瞎。有些人却是眼没瞎,心瞎了!”
“大胆!”颜翡怒气还未来得及撒,他一手下已抢先呵斥了。
易人王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颜翡挥手制止手下的举动,目光冰寒,沉声道:“王福生,那人可是朝廷钦犯,你若给他易了容,便是犯了王法!若再知情不报,便是罪加一等!”
易人王不理会他的厉言,摩挲着手上龙头拐杖,道:“原来是官府里的人。”
颜翡道:“你既已知道,便从实招来!”
易人王道:“一无所知,有何可招?”
颜翡不信,“撒下天罗地网始终寻不得此人,不是你将他改头换面,还能有谁!”
易人王脸露嘲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可传了千百年了!”
颜翡终于气不过了。这老匹夫忒难缠了,说话软绵绵的偏偏里面藏着针,还是淬了毒的!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硬是没问出什么,反被暗损了好几回,真是颜面尽扫!
颜翡攥紧了拳头,心想莫非是流年不利,怎么近日连番倒霉!昨夜遇个淫贼吃了亏,满心的怒火还没得宣泄,今早喝粥时便又莫名呛着,难过煞了人,现在又遇到这个老狐狸……
颜翡心底烦躁,脸色便阴沉如暴雨将来之天!
然而,颜翡到底是颜翡,怒火盛至顶峰之时,依然不忘本职。看着易人王不停摩挲着拐杖的手指,再想想刚才他说的那番话,头脑一瞬清明。
饶是你面色镇定不动如山,这打着圈的手指可是将你心底的波澜暴露无遗!刚才针锋相对,也是顾左右而言它呵!
颜翡眯了眯眼睛,细长的眸子更显深邃。
而在这时,一名手下上前两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颜翡听着眼中精光更甚,唇角也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挥退手下,颜翡抬起头,直视易人王,道:“你是九年前溅到了药水才自己下手挖去了双眼?”
易人王眉梢微动。
颜翡声音陡然变寒:“既是如此,十年前你眼尚未瞎,那么你总该记得十年前的人!方才又为何欺瞒!”
方才,颜翡可是明确了十年前的日期的,而这易人王却说自己眼瞎瞧不见!不知情时颜翡还只当是他争锋相对,可现在已知晓了真相,那不就是他易人王含糊其辞有意隐瞒!
被揭开了,易人王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手也不再抚摩拐杖,而是紧紧握住,握得干枯的手青筋直露。
一张薄嘴唇却紧紧抿着,是不肯再吐露半个字的样子。
颜翡心里愈发笃定,居高临下的瞧着座上易人王,神色傲然,“当年令郎与令爱前往塞北,途中被塞北双恶所劫!令郎被剥皮吃肉,令爱被奸杀致死,王家从此绝了后!你恨双恶入骨,悬赏杀人,却始终不得结果!之后白沉欢一剑诛杀塞北双恶,是为你报了仇雪了恨,你视他为恩人,扬言愿为他赴汤蹈火……”
说到这,颜翡话锋一转,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情四溢,“那么,白沉欢被人四海追杀,一身落魄来找你,你定是承了诺言,赴汤蹈火也不惜的——助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嗯,之前写了一笔白沉欢十五六岁一剑诛杀塞北双恶,就是为了引出易人王这人的。为啥要写易人王这个人,当然跟后文有关啦
我发现虽然文越写越冷,但论写作技巧啥啥的,还是有进步了。为自己鼓掌!撒花~
☆、去搬救兵
被提及了不忍往顾的旧事,易人王纵使咬紧牙关极力压制,到底难抑心底痛苦,颤动了面皮。
那年听闻儿女惨死的噩耗,顿时天崩地裂,满口鲜血喷出。对那两个杀千刀的恶人,更是恨不能千刀万剐,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听闻他们被一剑诛杀,还只觉便宜了他们!
然杀子之仇虽然报了,心底巨大的创伤始终不得弥补,每每想及,都会是撕心裂肺的痛,哪怕是十数年过去!
可现在这人,居然站在那,随意撕扯着这些伤疤!
如此冷漠,如此无耻!
易人王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颜翡感觉到了易人王的怒气,却丝毫不以为然,只是扬起下巴,厉声道:“说,你将这白沉欢易容成了何种模样!”
易人王字字含血道:“无可奉告!”
这话一出,便是承认了是他将白沉欢易容了,颜翡满意的笑了。然而这笑虽是魅艳无比,却让人无端觉得阴风飒飒!
外头,可是郎朗晴天呵!
颜翡道:“奉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飞鱼营的手段,可从来是很吓人的。”
温温婉婉一句话,却暗藏无数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易人王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飞鱼营的大狱,有三十七种酷刑,每一种,都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扒皮挖骨钩肠钉腹,集结着人间至狠至毒至残至酷!
一入飞鱼营的大牢,无论多刚强坚硬的人,到最后都会变得柔软温顺,无论你是自己变化如此,还是受刑被折磨到如此!
飞鱼营的大牢,谓之人间炼狱都嫌不足啊!
易人王如何不知道这飞鱼营的可怕,若非紧握住拐杖,那手都要发抖了!
可是半响之后,他的脸色竟又镇定下来。
“呵呵,原来是飞鱼营的人,怪不得如此嚣张!”
看着易人王笑得云淡风轻,颜翡蹙了蹙眉,不知他要搞什么鬼。
易人王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放下,继续道:“只是不知道现在这飞鱼营是听从于那个弑父杀兄畜生不如的无耻之徒裴玉呢,还是听从于那个把握朝政想要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慕容擎!”
话音刚落,惊起满屋杀气。
颜翡“唰”的一声拔出剑,直想一剑刺死这不知死活的人!
易人王浑然不在意,笑得脸上千沟万壑顿现,“弑父杀兄,谋朝篡位……呵呵,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你们改写史书掩埋真相,也免不了天理轮回,是非报应!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废话少说!白沉欢究竟被易成什么模样,现在藏于何处,快从实招来!”颜翡上前一步,控制住易人王,厉声问道。
控制住,是怕这易人王自寻短见了,他现在的模样,可是诡异的很!
易人王被抓住了肩膀,吃痛躲闪,却不得避开。转头拿着俩窟窿眼盯着颜翡,冷笑道:“你们到底是找白七少还是找那襁褓婴孩!呵,怎么十年里不找,十年后又找了!难不成是那畜生裴玉夜里梦见了自己满手沾血,被惊了魂,想着斩草除根了!可惜啊,如今这孩子已长大,将来定会杀回皇宫夺回这位置!你且让他们好生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