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抽刀大吼:“缉舀逆贼,重重有赏!”门外蓦地哗声震天,数百将士齐齐抽刀朝曾奚涌了过去。
“曾奚!”我嘶吼,声如裂帛。
“顾牵机,带她走!”
曾奚大吼,回首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目光在顷刻间凋落成泥。
“曾奚!!”
我大喊,腰间却骤然一紧。师父抱着我三两步冲进楼上客房,一掌震飞了临街的窗户,然后蓦地跃起,单臂攀住屋檐,足尖轻点借力,凌空一个翻转,飞身上了屋顶。
我的目光越过师父的肩膀朝下看去。
曾奚的身影跳跃在重重刀光剑影中,他银两的戎甲早已布满斑驳的血迹,身前倒下的尸体愈来愈多,他手里的重剑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嗜血之网。
高举刀枪的兵士如潮水般涌上。
再涌上。
“师父,师父,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好,求你去救他吧,他会死的啊……”我绝望的祈求,换来的却是冷漠的回应。
“不行。”师父脚步不停,踏着屋脊施展轻功。
“求你了啊!!他会死的!!”我仰首哀声呜鸣着。
“放下你你会死的!”师父愤怒呵斥。
我急怒攻心,奋力去掰师父的肩膀,伤口处传来阵阵剧痛,我忍不住冷汗涔涔。
“胡闹!”师父骤然沉下脸,利落的点了我的穴道。
“师父……”
我瘫在师父怀里,大瞪着眼,眨也不肯眨。
直到那个英武挥剑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直到眼前的一切变得支离破碎。
直到我模糊了意识。
……
☆、38章
数日后我和师父回到了龙池山。
路上的时候,师父派出的暗探传来消息,说曾奚重伤被抓,眼下正被羁押在重犯牢里择日提审。
我微微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至少他还活着。
下了马车后,师父抱起我一路没停的奔上了斗羽峰,踹开门进了屋,将我轻轻的放在他的床榻上。
我说我要回我的住处,师父理也未理,只是小心的托起我的手开始拆解纱布。
经过十几天的恢复,碎裂的骨头虽然尚未完全愈合,但外观看上去的确大有起色,不似前日那般惨不忍睹了。
师父看了一会儿我青红不堪的手,起身跃出门去,不到眨眼的功夫又回来了。
我看着他进屋取了新手帕,投到水里浸湿后拧了拧,走过来一寸寸一点点的轻擦着我的手指。
师父垂着眼,神情端肃冷冽,眉目间沉浮着丝丝怒意。
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想知道。
屋里死一般安静。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教主,您要的栖骨膏。”一名教众在门外道。
“进来!”师父应声。
黑衣教众推门走了进来,还没将药膏放到桌上,就听师父隐含着怒气的斥责声响了起来:“不过是取个药,去了这么久!”
“嗵!”
教众直挺挺跪了下来,吓得捣蒜似的磕头:“弟,弟,弟子知错,教主恕罪啊!”
“师父,你知道药房离斗羽峰有半座山的脚程么?”我睁开眼。
师父冷眼看我。
“你必然知道的,对吗?”我说。
师父没有否认。
“可即便你知道,你也不会去考虑你的弟子来回一趟需要多少时间,因为你是教主。”我又说。
许是那教众头一遭见有什么人敢如此顶撞师父,头也忘了继续磕,只是目瞪口呆的盯着我。
“你出去。”师父挥了挥手。
还没来得及眨眼,那教众已经跳起来跑的没了影。
师父掀袍往床侧一坐,托起我的手腕,墨眉微蹙,“若不是你那番折腾,现在手指会好了大半的。”
我苦笑:“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看他送死。”
师父依旧看着我的手,面无表情道:“送死也是他自愿,就算他不那么做,为师也照样可以带着你离开。”
师父的冷漠叫我出离愤怒:“饭不煮也照样能生着吃的!你怎么不直接抓一捧生米塞嘴里呢?”
师父突然若有深意的笑了:“阿音,我若喜欢生吃的话,你早在我肚子里了。”
我盯了他一会,扬起手就朝师父推去,气愤道:“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师父刷的沉了脸,闪电般扣住我的手腕,语气全是森冷的警告:“你的手若再不好好护着,待得长成萝卜状的时候,你可不要来跟我哭!”
我失笑:“我的手我自己会负责,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哭?”
“你的手?”师父的语气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阿音,你要记住,你的一分一毫都是为师的,你没有任何对自己不负责的权利!”
我极力抗争:“我就不信你能永远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的意志上!”
师父睥夷,轻哼道:“你以为为师就舀你没办法了么?”
我突然像被抽了底气,彻底偃旗息鼓。
师父的确道出了一个严峻的现实,那就是在和师父的斗争中,我每一次都是处于下风的,没有例外。
我垂下头。
师父蓦地长叹一声,倾身上前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阿音,你这条命算是为师捡回来的,你不珍惜,我还舍不得放手呢。”师父温和的语气和以前一样,又不太一样,明明是责备,却又带着无尽的宠溺。
我猛然抬头,脸上带着指天为誓的坚定,大声道:“我不服!我要咸鱼翻身!”
师父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慢慢道:“咸鱼翻身不也还是咸鱼么?”
“……”
我暂时放弃了抗争,沮丧的伸出手让师父上药包扎。
由于脚上并没有伤筋动骨,所以愈合的速度比手部快的多,眼下已勉强可以行走。师父查看了下伤口后,脸色果然大有缓和。
清洗上药包扎,前前后后委实忙了很久,其间我和师父谁都再没有说话,偶尔碰疼了伤口我也只是轻声哼几下。
屋里静极。
“我以为你会求我去救他。”师父用干净的布子净了净手。
我坐起身,定定的直视着师父的双眼。
“我求你的事,你没有一件答应过。”我眨了下眼,渀佛抖落了许多往事的薄尘,“唯一答应过的,到最后你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食言了’,就再也没有了然后。”
师父的气息沉静了下来。
“所以我求了也没用,更何况身在险境的那个人是曾奚。”我又道。
“记性不错。”师父似笑非笑,“所以才很难忘记仇恨。”
我斜斜往后一靠,“师父,你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会继承你爹的宏图,成为天珩教教主的,对吗?”
师父没有否认。
我续道:“你这二十几年一定很顺,从来都是别人揣摩你的心思,你用不着考虑别人的想法,对吗?”
师父依旧沉默。
我笑了笑,再不说话。